某知道你们很多人不理解,不理解我张昭已经在安西、河中有了这么大的基业,为什么还非得东归到凉州?来这白手起家!
某现在可以告诉大家,我张昭就是不服气,我就是想去问问,去问问中原朝廷,问问那龙椅上的皇帝,为什么要把我们和安西、河西、陇右将士子弟弃之如敝履?
若说安西遥远,无力救援那也就罢了,但凉州总不远,我们河西陇右将士的后代何其无辜?
当年我祖张太保入凉州城,诸位的祖先与我祖先一起合力击败了论恐热,摆脱了奴儿的身份。
我们沦于胡尘几十年,都不忘国家朝廷,这样的忠义,应该受到抚慰和奖赏的。
可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们不加分辨的,就当成蛮夷胡儿?
某张昭,就是要去问清楚,就是要去一去长安洛阳,上百年的委屈,总要有个说法。
我也不想我的子孙后代,变成一个不知祖宗的胡儿,某的汉家身份,是祖先用血脉与文华传给我的,不能因为朝廷置之不理,就从我这里断绝!
今日,赞普后裔古格王吉德尼玛衮的使者在此,他是专程从几千里外赶过来的,他更是某专门请来解下诸位身上,那存在上百年枷锁的人。
听到张昭这么说,吉德尼玛衮的使者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赶忙上前来。
他手里拿着一卷染黄的羊皮纸,这是吐蕃赞普发布谕令的诏书。
虽然吉德尼玛衮并不是吐蕃赞,但在吐蕃帝国分崩离析,赞普后人四散的今天,古格王系还是有一定的法理在的。
使者面向嗢末六部首领,高声朗诵着诏书的内容,“有神变之力的真神王赞普之孙,佛陀护佑的古格大王,颁下了敕令:
大非川、西海以东,有六谷部曾为神王赞普之嗢末,今神王好德,尊佛祖平等之意,自今日此,尔等无所属也。”
沉志海和折逋嘉施等人对望了一眼,这时候才知道张昭把古格王吉德尼玛衮的使者招来,是为了干什么。
原来是为了帮他们解除吐蕃人加诸在他们身上,象征着奴隶与仆从的嗢末身份。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从这个诏书起作用的当下起,吐蕃赞普的后代,就放弃了对嗢末六部的法理控制权。
更可以说,从此刻起,世间再也没有嗢末,他们也无法再成为嗢末了
这看起来是件好事,但脑子灵活的沉志海知道,面前的张军使走了一步非常高明的妙棋。
因为他们一直以来是以嗢末人的身份,以被欺负欺压得不到伸张的怨气,来聚拢周边部落,提高自我认同度的。
可是这一刻,嗢末这个身份陡然之间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已经失去了让六谷部,乃至河湟谷地所有部族聚合之一起的纽带。
张昭此时也才转过身来,凉州之地,汉人不过二三万,粟特人也不过是三万余,他自己的从安西带来的唐儿后裔连一万人都没有,比之嗢末太少太少。
如果不破除嗢末这个身份,就算得到了嗢末六部的效忠,对于张昭来说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因为他统治下的主体,将变成二十几万,乃至加上河湟谷地之后数量更为庞大,可以达到六七十万的嗢末人。
这就是典型的喧宾夺主!
所以张昭哪怕冒着有可能让吉德尼玛衮后人回到逻些的风险,也要换取吉德尼玛衮以吐蕃赞普后人的身份,来解除嗢末六部的嗢末人身份,让他们从此失去不断抱团的身份认同。
当然,张昭不可能明着把他的这个心思表现出来,所以张昭忽然转过身来,他神情激动的分别拉住了沉志海、折逋嘉施家两个主要嗢末大首领的手。
经过几年的锻炼,张昭的演技也越发纯熟,他红着眼睛看着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嗢末首领们,颤声说道。
“从这一刻起,自大唐衰微以来,吐蕃人强加在我们身上的锁链没有了!诸位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屈辱的身份,重新回归到大唐遗民这个身份上来了!
大唐懿宗咸通年间,我祖张太保屡次上书朝廷,为的就是此事,今日某张二郎,终于完成了祖先的遗愿!
不知道诸位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同心戮力再现河西陇右唐儿的荣光?
跟我一起去向曾经抛弃过我们的中原朝廷,问一句我们到底来自何方吗?
诸位愿意再一次回归故国,拿回自己的唐儿身份吗?”
康慨激昂的话语,激动的神情,张昭比谁都明白这个窗口期的重要。
要是再晚上十几年,他身后折逋嘉施完成了对嗢末各部的第一次聚拢,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沉志海是非常激动的,但折逋嘉施激动不起来,他以及他身后看起来就不是汉人的各族首领们也激动不起来。
凉州动乱上百年,他们的祖先到底是不是河西陇右的将士?实际上他们自己都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但是此刻张昭以势压人,一环接着一环,让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把自己当成河西陇右将士的后裔。
“愿随军使回归故国,再做唐儿!”沉志海第一个跪下。
紧接着,没有选择的折逋嘉施也跪下了,他把额头杵在宣武门的地砖上。
“折逋家,也愿意跟军使一起找回失去的荣耀。”
眼见折逋嘉施也跪在了地上,张昭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这也是他说唐儿,但没说汉人的原因。
唐儿,可以是包括各族人,汉儿的话,那就肯定只能把折逋家这种很有可能是党项、羊同、或者吐浴浑人的后裔们踢出去了,这样做是肯定不行的。
随着嗢末六部中汉人首领沉家,以及其他各族首领的折逋家表示效忠,赵镇将,宗哥家等各家族的首领们,也哗啦啦跪了一地。
《控卫在此》
从现在起,他们就不是嗢末。而是张昭手下的唐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