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耶耶叫你过去!”杨守礼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弟弟杨思礼过来叫他。
杨守礼一下就爬了起来,他耶耶杨同义是族长,这会叫他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新龟兹,这是杨、郑、薛三家对自己建的这个山城的称呼。
新龟兹建在半山腰,只有南边一条小路可通,东边是一片广袤的高山草场,北面是陡峭的山坡,西边则是悬崖。
新龟兹的城市布局则跟原本的龟兹差不多,虽然只占地几百亩地,但也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三姓人各居东西南三城区,北城则是议事大殿和公仓所在。
议事大殿中,杨、郑、薛三姓的族老都已经在这里了,经过几十年的同甘共苦,三姓实际上已经快要形成一体,这从三姓后人起名的规律就可以看得出来。
三姓后人是按照‘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来起名的。
只不过把显示辈分的字放在了最后面,年岁差不多的孩子连中间这个字都一样。
所以才有杨守礼、郑守礼和薛守礼这样的起名规律。
中间都带守,表示他们年岁差不多,最后是礼,代表他们是一辈的。
所以杨守礼的耶耶杨同义身边,也坐了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薛同义,至于郑同义,则早已去世。
“没挖出来水?”杨守礼毫不在乎周围尊长不善的眼神。
“我早就说过了,这新龟兹不好守,草长的好,确实能说明地下有水,可是我们现在连铁锅都快没了,拿什么挖?”
杨同义脸颊一抽,手都抬起来了,如果不是缺水缺的他走路的精神都没有了,他一定要冲下去给这个逆子一巴掌。
旁边的薛同义则赶紧过来打圆场,因为杨守礼不但是他看着长大的,还是他的女婿。
“守礼!什么时候你还来气你耶耶,咱们小一辈中就数你脑子最活,快想个办法吧,在这么下去,咱们就要全部渴死了。”
杨守礼长长的叹了口气,“早几年我就说,咱们要么下去抛弃祖宗当顺民,什么真主,什么安啦,该信就信。
要么就联合北山中不信天方教的各族,一起干一票大的。
可你们都不肯,抛弃祖宗不愿意,统合北山各族你们不敢,事到如今那还有什么好办法?
今日晚些,我带礼字辈和智字辈的冲下山去,怎么也要打点水回来,要是能熬过今年,那就往雪山上去吧,茹毛饮血,总也能勉强活下来。”
一席话说的议事大殿中所有人都默然无语,五年前他们还有几套铁甲,弓箭也还有几十把,粮食也够吃。
那时候不管是下山当顺民,还是统合北山不信天方教的各部族反抗,都还有一战之力。
可到了现在,每年都被山下杂胡堵着秋收季节打,武器和甲胄又得不到补充,年年寅吃卯粮。
如今杂胡们就等着打破新龟兹后把他们变成奴隶,连投降的资格都不会再有了!
“别去打水了,你把公仓里的酒水分出来大家吃了吧,你们年轻人走,往雪山上去!”
杨同义闭着眼睛思考了片刻,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放弃老弱妇孺,给年轻人留的一条活路,在他看来,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杨守礼也很伤感,不过他又不得不对自己父亲的想法嗤之以鼻。
“大人你想多了,山下的杂胡为什么要年年来进攻,不就是看中了咱们会种地,女人会织布吗?
他们要的不是这个新龟兹,也不是要杀人,而是想咱给他们当牛马。
今年山下出动了三四千兵士层层围困,咱们这几百拿着木枪的青壮,怎么可能跑得掉?”
“天意如此啊!天意如此啊!想不到我等今后要世代沦为胡儿的奴隶了吗?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薛同义直接惨叫了出来,杨守礼说的没错,下山的杂胡年年来攻打,并不是容不下他们,这里地广人稀,无主之地多得是。
那些杂胡年年来攻打,实在是因为与本地只知道放羊挤奶的牧民比起来,新龟兹上的安西军后裔,实在是太能干了。
男人种地是好手,不管是种麦黍还是酿酒、制陶器,都比那些只知道放羊的杂胡厉害得多。
女人就更不用说了,汉人女子心灵手巧,种地、织布都是极好的。
虽然此时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生产力,但就是知道,这些山上的唐儿干农活一个顶三,抓到手里,既是能生产大量财富的奴隶。
杨守礼仰天长叹,眼泪直往心里流,把摸了摸衣袖中的短刀,这是妻子彩娘给他的。
彩娘模样俊俏,一旦落入杂胡手中,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折磨。
所以夫妻两已经约定好了,一旦城破,杨守礼会先杀了彩娘,然后再自杀。
“没办法了,一点办法也没有,除非是祖宗说的大唐能回来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