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初中的时候,我的父亲就病了,心肺病。”
张道一自嘲一笑:“这是富贵病,也没有有效的药,无法根治。一家子没了收入,所以我就辍学打工。”
富贵病...就是需要静养,不能工作。
说是富贵病,穷人要是有了这病,只会让家里更穷。
吃药可是很费钱的。
张道一家里,已经无法承受。
“这一晃,十七年过去了...”
张道一眼睛中有些泪水打转:“其实有时候想想,我也挺混账的,虽然每月往家里寄钱,可是我也有五年没回去了。我害怕呀...”
害怕,是的,非常害怕。
那个家,已经不再是避风港湾,而是...
“我害怕看到爸爸妈妈期待的眼神,害怕爸爸妈妈失望的眼神,这十几年,我没有混出一个名堂,媳妇都没混上...”
不,你的命运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道泯之前,张道一是一个子孙观继承人,家境妥妥的富豪家庭。
当时,这货一个亿都没放眼里。
现在...
果然是与我关系越近,就越惨吗?
张青云做起了旁听者,这是身为一个男人,向外吐露自己的心声。
同为男人,理应尊重。
“我二十岁的时候,家里亲戚,村里邻居都为我介绍对象。可惜...”
张道一自嘲一笑:“我自认为自己长的不赖,就是因为家境,没有人愿意嫁给我...”
“外出打工,我也谈过,一个与我相处了六年的女友,最终还是在彩礼与房子为前提下,与我分手了...”
现实就是如此。
张道一的遭遇,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很多男人都是如此。
张道一信心不足:“其实我不愿意回去,家里要给我找对象,我知道结果最终还是一样,白跑一趟。我也不想自作多情回去,所以我很抗拒。”
怪不得,这货想要认爹。
如此家境,幻想着有一个有钱有本事的爹,也很正常。
“其实我也很想回去,我也想爸爸妈妈...”
张道一抬起头来,泪水流了出来,脸上有思念、有愧疚,还有抗拒:“只是,我也不小了,三十三岁了,事业一事无成,还是一条单身狗,我怕被村里嘲笑...”
这是一个丧失了勇气的可怜的娃子,浑浑噩噩的活着,却又没有能力改变。
“道长...”
讲了一大堆,张道一看到张青云闭眼而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张道一有些幽怨。
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能惊讶一下,或者看我一眼?
表达一下你的同情心?
好歹,同为男人,你表达一下怜悯也成啊。
我这会儿嘟嘟囔囔,絮絮叨叨,不就是对牛弹琴了?
“你的确命运挺惨...”
是很惨,不过这才一两年悲惨生活,两年前,你可是做了三十一年的龙虎山富家公子,生活潇洒,还有身份地位。
这才两年苦楚生活,就已经忍受不了了?
要知道,比你惨的还大有人在。
“是啊,我好惨...”
张道一长叹一声:“没有人比我更惨了。”
“是啊,你太惨了...”
张青云应和着:“你却不知道,曾有人比你还惨。”
张道一愣住。
有人比他还惨?
谁?
哪个倒霉蛋?
“三十七年前,有一座天师观。”
张青云开始讲故事,张道一成了一个听众:“天师观有一位老道士,已经六十多岁。一天打开道观大门,门前放着一个刚刚足月的婴儿。”
天师观在哪?
张道一不清楚。
但是,一个老道士...张道一狐疑的看着张青云,严重怀疑张青云在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道观很穷,那个时候,道观没有单费一说,修道者需要自己自足自给。”
老道士一边种地,却又因为土地有限,收成也不好,自己已经是勉强度日,何况多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老道士用自己的口粮换来奶粉,自己吃粗粮,有时候还吃树叶野菜。
有时候,附近村民看不下去,还会赠与一些。
老道士有些本事,能掐会算。
谁资助他,他就帮着谁逢凶化吉。
后来日子慢慢变好,但是道观仅仅解决了温饱,小道士身上穿的道袍,都是老道士自己破旧道袍重新缝补之后的。
由于打小营养不良,小道士身材并不高,也很瘦。
直到小道士十四岁的时候,道观有了单费,道观生活总算是好了一些。然而...第二年老道士羽化了,小道士惶恐面对四周高楼大厦。
一切都要靠自己。
但是...心里没有了依靠,孤孤零零的,子孙观又不接受外来香火,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单费是有,三十四分之三几乎都用在了道观修补还有一应道观所需,剩下不足四分之一,才能自由支配。
“道长...什么是单费?”
张青云是被张道一勾起了往事,才讲了这个故事。
张道一这货一事无成,也不是没有原因。
首先就是这货,完全没有抓住精髓。
单费?
似乎...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
原本讲故事的心情,因为张道一的打断,而瞬间没有了兴趣。
所以,无法解释,张青云也不解释:“你走吧...”
张青云挥了挥手,开始逐客。
张道一讪讪一笑,他这个问题,其实也没啥毛病,但是道长为啥反应这么激烈?
张道一再傻,也略有领悟。
青云道长,恐怕就是在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张道一心情好多了,原来青云道长就是哪个倒霉蛋,比他还惨...
但是...
青云道长身世凄惨,却有大本事,生活潇洒如意,比他强的太多。
张道一心情又不好了。
说到底,我还是最惨的。
张青云下了逐客令,张道一当然没有走,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所以就算是赖在这里,张道一也不会离开。张道一来的时候,内心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的命运,将会在这里得到改变。
这种感觉很突兀,让他无法抗拒的诱惑。
张道一也不理会他,去了神堂,神堂内一尘不染,但是原本的祖师画像没有了,只有挂着几张画纸。
原本的祖师塑像,也只剩下了一堆土堆。
道泯,有关于道的一切东西,都已经灰飞烟灭,在这个世界不存。
“我要是为祖师重新画像,重新供奉,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那就是帮助了道...”
每一分信仰,都是道复苏的力量。
而作为对抗的双方,张青云作为新道创建者,帮着道复苏,那绝对是对自身不利,而对道有着无穷好处。
就好比敌对双方,突然有一方,开始崇拜对方,自然而然的,敌对之心就会消失,而对方,就会越来越强大。
张青云与道,也是这样。
“只是,人不可能无根,不可能无源。”
人,更不可能忘祖!
张青云摘下几幅画纸,最终张青云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重新为列为祖师画像,重新供奉!
“就算是间接帮助了道,但是我也要有根源。”
藐视自身根源,那就无依无靠,道心没有了起源,岂能走到最终尽头?
张青云这么一想,心中没有了抗拒,反而头脑越来越清醒。
走到院子中,张青云搬来桌子,这一刻张青云像是一个普通人,把画纸铺在桌子上,拿起毛笔开始为祖师画像。
画像很简单,也很快。
几幅画像,张青云用时不过三两个小时。
张道一一直陪在身边,他有些迷茫,也有些不解。
但是,他并不感觉枯燥,相反,随着张青云画像,张道一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舒坦感觉,体内滋生一丝丝暖流。
张道一不清楚,这是因为他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跟随着张青云画像得到了好处,还是之前吞的那枚玉符作用还在的缘故。
张道一不敢吭声打扰,只是在旁观观看。
跟着张青云进进出出,当张青云把几幅画像,重新挂上之后,张道一感觉,原本冷冷清清的房屋之内,多了一种奇妙的韵味。
张青云把祖师塑像土堆清理,开始重新塑造。
重新塑造好了,但是神像又碎了。
这一刻,张青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飞出一道力量,把神像击碎:“这是新道的力量?”
张青云这个时候有些犹豫了,很明显,新道即为抗拒他这么做。
但是...
张青云自我封印丹田,自我封印元神,封印了自身力量,重新为祖师塑像。
这一次顺利完成,当神像重新放下,张青云点燃香烛。
“嗡...”
张青云脑海中,突兀响起一阵嗡鸣,心里出现一道黄钟大吕的声音。
声音飘飘渺渺,很是陌生,却又极为熟悉。
“这是...”
这是天眼的声音!
确切的说,这是道的声音!
“张青云...”
这次,道的声音,不再是模模糊糊,也不再是揭语形式出现,而是最直接的对白:“你将大祸临头...你被道邪恶一面所控,世界毁灭,纵然你有丹田宇宙星空,也将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