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听到这话神色古怪,迟疑了一下才道:“这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是我去年写的的一首木兰花令的第一句,虽然收入了我的饮水词之中,但是并没有公开发行出版,我身边只有一本孤本。不知道公子在何处何时读过这首词?”
这话一下子让沈墨尴尬起来。
本来想找个话题跟人套套近乎,拉近一下关系,没想到竟然翻车了。
他的确是读过这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而且当时还因为喜欢背诵了下来。
只不过彼时却是前世大学刚毕业不久,逛旧书摊的时候十块钱一本买下的。
读的时候只觉得好的,贵才知道这首词是什么时候做的。
现在被人家本尊这么一问,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纳兰性德只活了三十三岁,他的诗词大部分是在他死了之后才发行刊印天下的。
所以现在当着人家的面说我读过你的词,才会陷入尴尬境地。
内心虽然尴尬,但是毕竟是一国之君,面色上还是要从容的,所以笑而不答,眼睛却看向了一旁的戴文胜。
戴文胜多聪明啊,立刻笑道:“楚公子的确是读过容若公子的诗词的。不过至于何时何地读的,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楚公子对容若公子的才情极为欣赏,对于此生能亲眼见到容若公子本人感到欣喜。”
沈墨颔首笑道:“不错,戴老板这话说的好。有些细节就不需要纠结了,人想得太多很多时候是自寻烦恼,不如不想。”
纳兰性德看看沈墨,又看看戴文胜,心中忽然明白过来。
这位戴老板是做什么的他心中自然明白。显然这位楚公子的确是读过他的木兰花令的,可是用的手段估计就不是那么光彩了。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位戴老板在他们府上安插有眼线,而且这个眼线还是自己身边极为亲近的人,所以才有可能将自己从里没有刊印过的诗词抄录出去,最终落在这位楚王殿下手中。
没想到这位楚王殿下今日一时不慎说漏了嘴。
纳兰性德越想越觉得事实定然如此,不禁心中轻叹一声。
大清果然已经是千疮百孔,四面透风了。
堂堂的相国府都被楚国埋下了暗桩,而且还是在自己身边,竟然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最可笑的是,自己的父亲纳兰明珠还是掌内务府大臣,干的就是抓间谍的差事,却连自己府上,自己儿子身边都被埋下楚国眼线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岂不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难怪父亲要自己假死脱身,来楚国寻求庇护,显然父亲知道的内幕比自己多得多,感觉到大清大势已去,所以才会让自己来南方给纳兰家寻找后路。
父亲果然还是明睿啊。
看来,大清的灭亡已经是不可阻挡之势了。
一时间,纳兰性德思绪纷飞,面色变幻,竟然一时忘了说话,气氛陷入了沉默之中。
沈墨和戴文胜对视一眼,微微有些尴尬,看着纳兰性德的表情变化,也不知道对方此时在想什么,难不成在笑话自己?
罢了,笑话就笑话吧,这也是穿越客常见社死场面之一。
以后还是尽量少在名人面前套近乎,容易翻车。
戴文胜也有些尴尬,刚才一时之间想不到好借口给王上圆场,只能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借口敷衍过去,想来以纳兰容若这种性格的人也不会太过较真的。
他完全不会想到因为他这一句敷衍致辞而让纳兰性德将此事全部归功于殿前司的渗透工作太牛逼,继而认为大清的确该完犊子了。
“容若公子,今天我不请自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沈墨再次开口,将纳兰性德从沉思中唤醒。
纳兰性德回过神来,看向沈墨,拱手道:“楚公子但讲无妨。”
沈墨指指一旁的戴文胜道:“纳兰公子应该知道戴老板是个生意人。他呢,最近打算往京城去开拓生意。纳兰公子已经来到衡阳数月,想必也很思念家人,所以不妨写一封家书让戴老板的人带去京城,捎给容若公子的家人。况且,容若公子的父亲也是生意人,跟戴老板能有所合作也说不定呢。容若公子觉得如何?”
纳兰性德一听就明白过来,这位楚王殿下让自己写信是要给父亲明珠报平安。
那位戴老板要去京城做的生意显然不是一般的生意。
最近江南那边剑拔弩张,风声鹤唳,多有消息传来。
西北也是节节败退,楚军攻城拔寨,无往不胜。
东南的郑家占据的琉球也被楚军给攻占,整个东南平定,听说就连西夷都在楚军手中吃了大亏。
楚国是有邸报发行的,前线的各种战报都会刊登在上面,还有朝廷的一些施政策略也会刊登在上面。
这些邸报很便宜,在稍微大一点的酒楼茶馆乃至于一些书店里面都可以轻易买到,一枚大楚皇家银行发行的铜币就可以买两份,价钱非常的便宜。
纳兰容若虽然没有让人去买,但是戴文胜却让人每期邸报出来后都让他给他送一份过去。
所以纳兰性德对于当今天下的局势还是比较了解的。
现在楚王亲自来找他,让他给父亲写家书,显然其中就有让他劝说父亲的意思。
想到自己来到衡阳之后,楚王对自己也算是善待有加,而且也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在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这位楚王殿下的确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年轻君主。虽然建立基业不过短短两三年,底蕴跟大清没办法相媲美。
但是楚国表现出来的势头却是无人能挡,呈现出一种楚国一统天下已成必然的势头。
又想到刚才的楚王无意之中说漏嘴而彰显出来的可怕事实,让人更是毛骨悚然。
既然大势不可逆,那就必须让父亲和全家人尽早从这个漩涡之中抽离出来。
父亲让自己来衡阳,以及带来的那些东西只是能保自己一人的安全,只是让父亲和楚国有了接触的初步基础。
要想保全纳兰家所有人的性命,父亲肯定还需要立下更多的功劳才行。
而这次戴老板的人进京做生意,显然就是一次试探和机会。
生于官宦之家,哪怕纳兰性德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再没有兴趣,也不代表他不懂。
相反,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大清抢了大明的江山,那么汉人现在要夺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这一点他倒是看的很开。
“多谢楚公子告知此事,我会修书一封给家父的,劳烦戴老板帮忙捎给家父。”
纳兰性德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拱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