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白雪已经被染红,而且已经有了消融又被冻上的的迹象。
再往旁边看,是一个被泥土裹满全身的女性身子,脖子往下,全都看的一清二楚,可脖子往上,被车身‘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身边的一块红色雪地,格外的刺目。
在往前看,大概七八米远的地方,也有一个人,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地上,除了身边的黄褐色的泥土,还有洁白的雪地,再也没有其他颜色。
杜衡深呼吸,压下胃里强烈的不适,大喊一声,“救人”,便再一次率先走了上去。
他有一个弱项,作为医生的致命缺陷,就是见不得骨肉外翻的场面,每次看见都会忍不住的心里哆嗦。
这也是他为什么当初报专业的时候,选择了中医,而不是更好就业,更容易的挣钱的西医。那会的他以为,中医就是扎扎针,喝汤药,西医都会拿刀子。
直到真的上学了,他才知道,不是所有的西医都要拿刀子;直到上班了,他才知道所有的医生,都有机会直面血肉模糊的场面。
他一直在努力的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再去努力了,而是要直面它,并且必须克服他。
他选择了看起来最血腥的一个,那个被车头压住,非常眼熟的人。
走进到跟前,蹲下身子的时候,他已经非常的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早上和自己搭话的‘兵哥’。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想要放平‘兵哥’的时候,才发现兵哥脑后的石头边上,不光有单纯的红色,还有红白交杂的颜色。
但不是雪的颜色。
“院长?”身边的护士刚才已经吐过,这会虽然还是非常的不适,但已经能稍微忍耐,看到杜衡不动了,便轻声询问。
杜衡使劲的控制着自己,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声音不要颤抖,甚至不要吐出来,“去看下一个。”
此时,龚道阳带着自己的人在抬车,要把车下的那个人救出来,而吴不畏带着人冲向了远处的那个身影。
杜衡没敢看龚道阳这边抬车的情况,目不斜视的从旁走过,来到了吴不畏身边。
吴不畏抖的比杜衡厉害,他和杜衡基本上一个毛病,记得五月份让他清洗一具胎盘的时候,他那会的表现,比杜衡强不到哪里去。
但是今天的他,也和杜衡一样,必须直面自己的心里障碍。
不过好在这个人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有嘴里吐出的大量血液。他也做的不错,虽然手在发抖,身子也在轻微的抖动,但还是做完了全套的检查。
慢慢站起身子,对着杜衡轻轻摇头,“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杜衡现在连大口呼吸都做不到,他不敢。
刚要说话,身后传来龚道阳的声音,“杜院长,你们过来看看。”
杜衡心里再次一颤。
三马子的外观他很熟悉,他知道压着那个身子的地方是什么。
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在做心里建设了,此时听到龚道阳的话,他又是不间断的给自己做着心里防线。
可真当他转过头,看到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的吐了出来。
什么狗屁心里建设,什么狗屁的心理防线,统统抵不过这一眼带来的恐怖。
杜衡猛跑两步,扶着对面的崖壁狂吐,而听到声音的吴不畏也忍不住了,换了地方直接开喷,真的是喷。
不过真当杜衡吐完,他感觉到一阵畅快,心理上的畅快。
当他再一次转头看向翻车的地方,虽然还是能感觉到胃部的强烈不适,但是他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不再转头,不再躲避。
低头擦了一下嘴巴,然后轻吐一口气,迈步走向了龚道阳,“龚哥,三人全部当场死亡,你看你这边还有什么手续要办吗?”
龚道阳此时已经平稳了很多,脸色也恢复了不少,不再是煞白,但是表情却非常的阴郁。
听到杜衡的话,他转头看了一眼,抬手找过来一人,是杜衡的老同学柳恭,“拍照,清点遗物,拍完之后,把人往外送,通知其他人,沟口位置拉警戒线。”
柳恭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龚道阳回头看着杜衡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叹自己,还是叹杜衡,“兄弟,咱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