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咲良发来的已经上车的信息,在等候的时间里,我便安静的看着自己那双在地板上映出影子的鞋上,微微侧足,鞋底残留着少许积雪融化的水渍。
有些不好意思地与店员说了声,她十分礼貌地带着拖把来打扫了。
没有多做停留,出了便利店,大雪没有减弱的趋势,四下看去,倒处是雪,雪,雪,阴冷阴冷的。
抬头望天,恍惚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被卷上天空似的,不知不觉就沉浸在这岑寂之中了。
一路徐缓地向家走去,感受着寒风吹进领口,单朵的雪花黏在面颊上的冰冷触感,将口袋内的东西捏得火热。
时间一点点流逝,1月29日快要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一阵足音。
她踏着梦幻般奇异的月光下的小路,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足音,那足音就像在海底行走的人的足音那样。
我才刚刚侧身,她便迈着坚毅的步子,飞扑过来。
张开双手将她接入怀中,巨大的作用力使我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几圈,才有惊无险地站稳。
“别闹,下雪天的,路滑,摔倒怎么办。”
“可你接住我了不是么?”
“要是没接稳呢?”
“那就罚你今晚不许同我睡觉。”
“这还真是重刑。”
“是不是怕了?”她趾高气昂地,眸中闪烁着浓浓的情意。
“怕了怕了。”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黑发长,先前在兜里揣得火热的手,抚上她柔软的面颊。
“在哪儿下车的?脸这么冰。”
“车站前。”
“直接去家门口不就行了。”
“我担心你在外边儿等我,迫不及待想要见你。”
如此,我愈发将她搂紧在怀里。
咲良她先是一脸享受地在我怀里蹭了蹭,旋即将我轻轻推开,将可爱的掌心一摊,睁大眼睛看我。
“怎么?”
“生日礼物,可带在身上?”
“带着呢。”
“还不快给我,时间要到了。”
我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今年的1月29日还剩两分钟。
正伸手探入外衣的口袋,她又忽然阻止了我。
“等下,让我猜猜是什么。”
“猜着猜着,生日可就要过去了。”
“唔……那好吧,拿出来。”
我轻笑着用手指碰了碰她高挺的鼻梁,将外衣口袋内的小盒子拿了出来,她应该是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想来也是,这样的场合,这样款式的盒子,要猜到内容是极其简单的事儿。
“我这人,不太懂得女孩子喜爱什么,买东西也净考虑实用性,大抵分成用得着与用不着的,而咲良小姐你似乎又什么都不缺。
我也想过为你准备一个浪漫的生日,开着高级跑车,在后备箱内摆满艳丽的鲜花,在高级餐厅喝着价格不菲的红酒,你可憧憬这样的生日?”
“真是俗气。”
“看吧,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浪漫,可你我都不喝酒,而我又不会开车,高级餐厅的料理更是不如我做的合你胃口,你指定要与我抱怨。
于是我便想,我该如何同你过这个生日。
想来想去,就只剩下在街边等你,看着你从车上下来,再把伞移到你的头顶,对你说‘欢迎回家’,再同你一块进屋。
可就连这,也被搅合了。”
“唔……”
“所以,就算不中意,我也还是希望你能露出笑脸,对我说一句‘真漂亮,我很喜欢’。”
我缓缓打开盒子,里边儿的戒指是我早早预订的,它可能只有今晚才能戴在她的手指上,等天亮了,她去工作的时候,它就会被摘下。
而它本身也并没有什么重大的意义,除了价格昂贵之外,我可能完全没有付出任何的心思,仅仅只是昂贵而已。
兴许对于这名女孩子而言,昂贵二字最是一文不值,可它仍是我绞尽脑汁后才想到的东西。
它足够漂亮,足够闪耀,却比不上我眼前这名女孩子的千分之一。
她盯着看了会儿,抬起螓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眼睛,我能从她那双近乎透明的瞳孔内清晰地看见我自身的轮廓。
“你可想好了,要为我戴上?”
“嗯。”
“迄今为止可曾送过其他女孩子戒指?假结婚那谁自然是不作数。”
“前世今生,你是第一个。”
“哪有什么前世,净说些哄人的胡话。”
我安静地笑了笑,轻轻为她戴上。
“生日快乐,彩音。”
“谢谢。”
咲良面色喜悦地抬起手,五指张开,徐徐落下的雪花停在掌心。
“真漂亮,我很喜欢。”
“很抱歉没能给你一个浪漫的生日。”
“就你而言,已经足够浪漫了。”
“可开心?”
“开心极了。”
“打心眼里这么想?”
“当然是打心眼里,恨不得现在就将你扒个精光推倒在地上。”
我看了一眼周围的冰天雪地,笑着说:“那不是酷刑?”
她颠起脚尖吻向我,眼眸中划过足以将冰雪熔化的某种我再熟悉不过的热意:“真正的酷刑可还在后头,做好觉悟了么?”
“可别要了我的命。”
……
……
雪不知何时停了,窗口泻进的明月银辉,把东西的影子拖得长长地,宛如一层淡墨隐隐约约印在墙壁上。
我怀抱着精疲力尽后陷入熟睡的女孩儿,安静地看着她时不时微微跳动的睫毛,怎么也不愿意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久久注视,就像盖茨比整夜整夜守护对岸的小光点一样。
闭上眼睛,黑暗中仿佛有小小的图形一闪一闪地往来飞舞。
我轻抚了一会儿她的秀发,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一吻。
咲良翛地睁开眼睛。
“抱歉,弄醒你了?”
“怎么还不睡?”
“想多看你一会儿。”
“真是笨蛋,我就在这,哪儿都不会去,什么时候看不行。”
“白天可不能如此近的看你。”
“明天不是休息么,你想看多久,便让你看多久,只怕你看一会儿便腻了。”
“不会的。”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一会儿这里揉揉,一会儿那里捏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在试探我能接受到什么范围。
“刚才不是说很累了么?”
“睡了一会儿,又有些精神了。”
“我可没睡。”
“那是你的事儿,我才不管。”
我无奈地望着她,仍由她在被窝里边儿作乱。
忽地,她将脑袋缩进了被窝内,直到很久很久后才重新顶着绯红的脸蛋钻出来,气喘吁吁着。
“水。”
我将杯子递给她,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舔了舔嘴唇,再度躺回到床上,安静地抱着我,眼睛睁得老大,看上去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