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闹起事儿了,一般人都直接会拔腿而走,免得惹得一身骚。
更何况,闹事的一方是马帮,马帮就是一群街溜子,小混混。一般的读书人,看到这种场景,定然是避之不及。
老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马帮的人比起兵来说,更没有道理可讲。
徐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青衫,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儒冠,又看了这一眼正要拉他进去的老鸨。
这老鸨明摆着是没有认出他来,既然老鸨把他当做了一个普通寻欢作乐之人,徐长安也乐得其见,便准备顺水推舟做好一个儒生。
徐长安往后退了半步,脸上做出了拒绝的表情。
这每一个客人进来,花费的银两这些老鸨和服侍客人的姑娘们都有分成。这老鸨看得徐长安这副模样,又怎会放过这到了嘴边的鸭子,便连拖带拽的拽住了徐长安。
甚至为了不让徐长安这位客人流失,还小声的对着徐长安说道:“这位小相公,别怕,你可知道这欢喜楼是谁名下的产业。”
说这话的时候,老鸨还竖起了大拇指,眼睛不屑的朝里瞟了一下,撅了撅嘴,就差直接说“这几个小崽子翻不了天”了。
徐长安也很配合,脸上立马露出了惊讶之色。
“怎么,莫非这欢喜楼大有来头?”
那老鸨听得这个话,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那当然,你可知道忠义侯,这地方就是他的。而且来这欢喜楼必须得遵守咱欢喜楼的规矩?”
“欢喜楼的规矩?”徐长安嘟囔了一句,这什么新规矩,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远游江湖,一般都是凭借着手指头上一枚扳指,便可以去各大钱庄提钱。至于欢喜楼以及其它几座楼,还有原本韩家的那些财产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理,完全甩手给陈天华,反正这小子是做生意的料儿,给他自己也放心。
那老鸨自然不知道此时徐长安心中所想,仍旧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继续翘起了大拇指。
“对啊,人家的青楼都是有钱的是大爷,我们这儿的青楼,那可是姑娘说了算。就算你抬着一箱子银票来,只要姑娘不愿意,咱欢喜楼也不挣这钱!”
徐长安一愣,想起方向师兄同自己所言的男女平等之事,顿时心里有了些许怀疑,莫非这规矩是师兄所立?
但师兄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关注自己的青楼呢?
徐长安想了想,故作惊讶的问道:“不知道这规矩是何人所立?”
此时楼里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徐长安踮起了脚尖,朝里张望着。
那老鸨看得徐长安这副好奇的模样,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急忙拽住了徐长安的胳膊。
“走,进去看!”这老鸨虽然个头不高,但这身子胖得和头肥猪没什么两样,力气也不小,直接就把徐长安拽了进去。当然走的时候,她还是回答了徐长安的那个问题。
“这规矩,春望姑娘定的,她本是富贵人家的婢女,后来流落到了青楼,知道姑娘们的苦,这才定了这么一条规矩。虽然啊,姑娘们以才艺和皮肉吃饭,但也得有尊严是不?”
说话间,徐长安被老鸨拽着掠过了吵架的几人,进入了一个隔间,一挑帘子就能看吵闹的隔间。
“我怎么听说,这些楼不都是陈家的公子做主么?这什么春望,她怎有这么大的能耐?”
老鸨露出了笑容,颇为欣慰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没想到你对咱们欢喜楼了解还不少,不错,是陈公子管着,但春望姑娘的丈夫是薛潘,这忠义侯啊,是他们孩子的干爹!再说了,流落到来这儿谋生的姑娘们,都苦。给他们一点儿尊重,应该的。”说着,老鸨给徐长安满了一杯算不得太好的酒,原本满脸堆笑的老鸨,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怜悯。
徐长安点了点头,让老鸨离开,露出了微笑。
看来自己没在的日子,陈天华和薛潘不仅仅是帮着自己做生意,还在慢慢的改变一些人们固有的观念。
谁说女人就必须在家相夫教子,谁说女人就上不了桌?
徐长安想到了刚刚师兄所说那些话,这才明白夫子庙和庇寒司真正的意义。
它们的存在不单单是为了保护百姓,不单单是为了让有志之士能够逃脱阶级的樊笼,更多的是,让全天下的人从根本上改变,从思想上改变。
徐长安有些惭愧,这些才是读书人该做的。
改变的不应该是自己的命运,而是推动着一个族群的思想往前发展。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徐长安收回了脑海里那些想法,挑起了帘子,从这儿正好能够看得真切。
只见一群大汉拍着桌子叫嚷,而在他们对面的则是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位像极了汪紫涵的紫衣女子,她身后除了昨日所见的那位小婢女之外,身后还有一个女子。
“大爷有的是钱,而且,你一个女人家,干嘛和我抢女人,抢了你又能做什么?”
大汉朝着那紫衣女子叫嚣道,徐长安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倒不是因为紫衣女子长得像汪紫涵,前些日子他帮助马帮,是因为马帮素有侠名,但今天看来,这大汉有些无理取闹,这马帮恐怕也有些言过其实。
徐长安正想走出去,那老鸨又来了,给徐长安送上了一盘花生,顺便说道:“哎,这马帮名声不坏,坏就坏在这个人,马三。”
这老鸨似乎认识这人,徐长安心里一动,急忙问道:“莫非此人很出名?”
“这人!”老鸨瘪了瘪嘴,嫌弃的看了一眼正在闹事的大汉,继续说道:“这人是出了名的刺头,虽说不坏,不会欺负弱小。但就是有点儿霸道,特别是对于青楼,好几家青楼都禁止他入内了。”
“那为什么马帮还留着他?”徐长安有些不解。
“据说马三啊,去过的地方远了 ,东边满是风沙的大漠他趟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您也知道,马帮做生意的,那些沙漠里小国有些东西咱没有,故此销路好得很。听说这沙漠中啊,每个地方都一样,哪像我们圣朝,房屋错落有致,就是树和树长得都不一样,一般人就算拿着地图在东边那沙漠中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但马三儿能啊,就是一个活地图。”
徐长安点了点头,看来嚣张的人,必然有嚣张的缘由。
这时候,这马三手往下一拍,桌子应声而裂,徐长安皱着眉。
虽然有本事,但此人也太过于嚣张了些。
正要出去说话,老鸨便率先走了出去,一脸的赔笑。
“哟,马三爷啊,听说您过两日要去什么楼兰了啊!谢大爷有了吩咐,怕您喝酒误事,所以让咱平康坊的青楼都不许马三爷嫖妓喝酒。”
听到“谢大爷”,这马三立马老实了不少。
徐长安也取消了走出来出头的打算,看来这谢天南在马帮兄弟的心中,地位着实不低,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物。
虽然谢天南当年号称长安纨绔子弟,但徐长安也是没有见过,如今看得这情形,有了主动结交之心。
徐长安抬起了酒,正准备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