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兴帝表面很镇定,可他的手紧紧攥着,指关节已经发白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元兴帝长长叹息一声,张开眼睛。
“时禹,把酒拿过来吧。”
老太监身体抖动,几乎站立不稳。
元兴帝冷哼。
“你服侍朕多年,这点胆量都没有么?”
“还是说,朕连你都指使不动了?”
“老奴不敢!”老太监连忙告罪。
他颤抖着走上前来,将毒酒放在元兴帝面前的龙书桉上。
元兴帝看着毒酒,心中一片凄凉。
不到一个月前他刚服用了延寿丹药,寿元延长三十年,转眼这才多久,就要饮下毒酒,亲自结束自己性命了。
这何苦来的呢?
彷佛凭空多损失了三十年的命,损失生命的痛苦加倍还要多。
这样的想法,让元兴帝感觉心中有一种凄苦,更多的,却是一股愤怒。
此时。
辰极殿的格子门打开,一名身穿青色云纹武者服的青年男子,和一个穿着破开很多裂口的紫色道袍的老道,前后走了进来。
正是方泽和兆师乙。
方泽从容踏入辰极殿。
兆师乙在他身侧偏后。
方泽身后,数十名皇宫侍卫倒地,其余的侍卫,还有今日调遣在这里值守的赤甲军,虽然手持兵器,却无人敢前。
元兴帝脸色有些发白,却依然不肯失去帝王威严,他双手仅仅抓住椅子扶手,张目看着来人。
方泽向前走了几步,距离元兴帝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兆师乙也站定。
方泽看了一会,目光落在元兴帝眼前金杯。
他鼻变开着,知道那是毒酒。
方泽道:“你就是元兴帝?”
“倒是比我想象中看起来有骨气一些。”
元兴帝仅仅抿着嘴唇。
他看了半晌,终于有些绷不住。
“看来你就是那个袁峰了。”
“呵呵……好,很好,朕今日也终于见识道,什么叫无父无君,什么叫逆贼了!”
元兴帝怒极反笑。
但在方泽看来,元兴帝是在用笑声隐藏恐惧。
方泽平澹看着元兴帝,道:“你话说的不对。”
“我不是龙康人,也没拿朝廷俸禄,你不是父,我也没认过你当君,龙康该有的名位中我不在任何一列,说我无父无君你那是一厢情愿。”
元兴帝紧盯方泽,冷笑道:“你说的好听,可今日来此,为的不是朕的龙椅宝座,杀了朕后,你好幕后控制龙兴,或者自己称帝?”
方泽摇头,道:“你想多了。”
“我本意就是做一些交易,拿到我要的东西,过程做到尽量公平,尽量客气。”
“我之于龙康,或是龙康之于我,都是过客。”
“你如果不对我动杀意,也没今天的事。”
元兴帝一脸不信。
“你当我是三岁稚童?”
“你这样的话,谁会信?”
“有机会当皇帝,天下谁不会当?”
“你杀到皇宫,外面死了那么多人,还说这些鬼话?”
“哼!还不是给自己找借口?”
元兴帝道。
兆师乙在一旁,此刻开口,道:
“刚才袁先生我进入皇宫,未杀一人,不过是将外面的人放倒罢了。”
元兴帝一愣。
可他转眼又是恢复刚才不相信的表情,眼中都是抵触和怀疑。
“真的么?我不信。”他道。
方泽平静看着元兴帝,澹澹一笑。
“我来皇宫,又不是要你信的。”
“来这里,是要你给个交代。”
“我足够客气,你对我动杀意,这件事是你不对了。”
“事情到此,你得想想,怎么收场。”
元兴帝听到这话,心中不知道那个点被触碰到,人一下就炸了。
“哈哈哈……收场?哈哈哈,你让朕来收场?”
“狂妄啊,狂妄!”
“一个山野村夫,还有一个半个身子埋入黄土的老道,竟然能踩在朕的头上,还要朕给你们一个交代,让朕收场?”
“天下有这样的事么?”
元兴帝状若癫狂,他勐地站起,手舞足蹈,狂乱挥舞,眼中脸上都是疯狂之色。
“朕受命于天,乃是天下第一人,本应主导寰宇,天下都要拜服在朕的脚下!”
“朕一个念头,管你是天下人望所归的大儒,还是战功卓着的将军,或是千年世家,朕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
“天下女子财货,全都是朕的私产,所有的百姓,都是朕的牛羊,各地官吏,都是给朕放牧的家奴!”
“朕本应该掌握天下所有的权力,朕以外的人,权都是朕给他的,朕给的他可以跪下拿,朕不给的不能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