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河西,蒌篙满地,芦芽短。
一个身材魁梧,燕颔虎须的汉子蹲在河边,掬起一捧清水浇在脸上,高叱一声,惊起片片飞鸟,举头望向远处白马关那道黑色的城墙,抓起地上的一头脖颈断裂的吊睛白额虎扛在肩上,转身走向青山下的小村庄。
偶然碰见一两个担着果蔬匆匆回村的乡民,汉子熟络地打了个招呼,闲聊几句,便在乡民敬畏的眼神中回到了山林里的竹屋。
随意地将吊睛白额虎扔在地上,汉子拎起一把斧头,单手握把,劈碎几块碗口粗细的木头,抱起木柴来到竹屋右侧的土灶前,生火添柴,掺水焖饭。
一切就绪后,汉子又回到吊睛白额虎旁,抄起一把砍刀,凌厉地剁下虎头,剥皮去骨,扯下一绺沾血的肉片,喂进嘴中嚼了几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双耳微动,忽地听见竹屋内有什么声响,轻笑一声,将老虎肉放进一个大缸中,在衣衫上擦了擦手,徐徐走进竹屋,端坐在竹桌旁,盯着木床上假寐的小姑娘道,“既然醒了,咱们聊几句吧。”
床上的小姑娘立时睁开眼睛,支起身子,一边摸索者衣袖里的透明丝线,一边笑嘻嘻地对汉子说道,“聊什么啊?咱俩又不认识……”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镣铐,鼓起腮帮子,“快些把这东西打开,我要回家!再不回去我夫君该着急了……”
“你这么小,哪来的什么夫君,别瞎扯了……”汉子斜眼看向小姑娘道,“甭找了,你袖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我收起来了。”
小姑娘撅着嘴道,“你怎么可以随便动人家的东西!赶紧还给我,要不然等我找到夫君,定不轻饶你!”
“是我把你从江里救起来的,你这女娃娃不仅不知恩图报,还在这里逞威风,很没礼貌哦。”
“一码归一码,你救我一命,我可以饶你一命。但你不该用锁链把我绑在这里,还私自拿走了我的东西,让我很是生气,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江湖人,心气儿是高……说点正经的吧,你昏睡了十多天,我有很多话想问你……这第一件嘛,先从姓名来历开始,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我凭什么告诉你,万一你诓骗我家人钱财怎么办……我可告诉你啊,绑人勒索,按大庆律是要砍头的。”
“大庆律?哈哈哈……”汉子大笑几声,满脸不屑道,“大庆律可管不了我!放心吧,我若是想要钱,不会干勒索这种下三流的勾当,白马关内有的是金山银山,直接抢来便是了。我劝你麻利儿地交代,毕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小姑娘嘟着嘴道,“我可以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但你也要说出你自己的姓名,这是江湖规矩!”
“可以,很公平!为表诚意,我先来吧……我叫季步,禾子季,一步一个脚印的步。”
“小芝!小孩子的小,灵芝的芝。”
“嗯,看在你还是小孩子的份上,我是不会对你太粗暴的,不用刻意强调……”季步抿了抿嘴唇,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陡然收起脸上的笑意,面色郑重道,“这东西哪来的?”
“那是我自己的,快还给我!”小芝看向那个申小甲押在她这里的锦囊,立即跳下床,伸手抓向锦囊,气呼呼道,“你这人太不讲究了,居然还搜我的身,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季步探出一只手按在小芝的脑袋,任其如何踢打也够不着自己,淡淡道,“第一,这不是我搜身得来的,而是救你的时候从你怀里掉落出来的。第二,这东西也不可能是你的……我最后再劝你一次,我的耐心很快就要没了……”
小芝颓然地坐在地上,用力地扯了扯碍事的锁链,委屈巴巴道,“欺负小孩儿算什么英雄好汉嘛……”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那便不用活了。”
“等等!我说我说……那是我夫君给我的定情信物!”
季步皱了皱眉,表情古怪道,“你夫君?”
“对啊,”小芝盯着自己的两只脚丫子,悠悠道,“我夫君可厉害了,一剑霜寒三百州,而且长得还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你夫君是个剑客?”
“对啊,就是有一点缺陷,他是个瞎子,不过他的耳朵很好使,一箭南来,百发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