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国说:“三十多个人都得悄悄走,不能送。不能搞以前那种仪式了。一次送走了三分之一,非得乱了军心不可。”
高城喊了一声:“老洪!”但洪字才出来,声音就已经哽咽了,说不下去。
洪兴国却反而镇静了,尽管这是假的:“我是指导员,指导员不就是干这个的嘛?你放心,干这种事,我有经验!”
高城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我对不住你,我老压你。”
洪兴国却说:“我是指导员,指导员是协助你工作的,你怎么压我了?”
高城检讨说:“我打球犯规,下棋使损招,打牌我跟对家使眼神。他们都知道惹了指导员没事,惹了连长就得出事,都帮我捣鬼。”
洪兴国笑笑:“你是连长嘛,钢七连的头一号,你不能输的。”
高城便狠狠地给了洪兴国一拳:“老洪,你别恶心我了。”
洪兴国反跺了高城一脚。
高城没还手。
这是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此。
当然,也是唯一的一次。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钢七连的队伍,一天天缩小,先是陈飞那一批去了差不多十个,然后是第二批三十多个,然后是第三批,第四批,最后再走一批,顶多两批,钢七连就没有人了。
终于,这一日,烈日炎炎中。
钢七连的篮球场。
一减再减的七连仍站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队,站在操场上。
分属各团各连的几辆车停在远处操场的空地上,那是来接兵的。
高城站在篮球架下,大声地念出手上最后一份名单:“王雷,A团机步七连;陈浩,C团榴二连;彭小东,B团机步七连;刘建,C团坦五连;李烨,炮团工兵连……”
每个兵的脚下都放着一个包,每个被念到名字的兵,都有微微的轻松,然后是浓浓的伤感。
高城终于合上了手上的名册,他抬起了手,也抬高了声音:“我想说……”
他看着眼前那些强挺着的年青士兵,从第一行看到最后一行,突然说不出话来。
“解散!”他最后只是无力地喊了一声。
这支队列就无声无息地散了。
一直在旁边等待的各连连长和指导员插进了队列中,带走属于自己的兵。
那些人没有什么言语,只是轻轻一拍那个兵的肩膀,那个兵便跟在他们身后走开。
高城看着被瓜分的这支军队,一动不动地站着。
机步一连的连长和红三连的指导员,于心不忍地凑了上来,一个掏出烟,另一个也掏出烟,红三连指导员紧张得掏烟的时候把半盒烟撒在了地上。
高城强带着笑意,他想开个什么玩笑,但嘴上的烟却抖得不成个话,他只好狠狠地咬着烟嘴,不让它落到地上。
高城最后恶狠狠地说:“对老子的兵要好一些,否则格杀……勿论……滚吧!挖墙脚的家伙。”
红三连指导员和机步一连连长只好苦笑,他们能说什么?
只能十万个过意不去地拍拍高城的肩膀,各自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