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里积攒的委屈与苦痛,在这一瞬间,后知后觉地爆发了出来。
她趴在那个背篓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死死咬着下唇克制住号啕的欲望,以致于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
她想念从前的日子,每天都能在爹娘留给自己的小屋里休息,睡觉前可以默念几遍新学的佛经,然后躺在被窝里睡上香甜的一觉,等到天明后,再起床上山,见她心心念念的小和尚。
她学佛理学得那么认真,小和尚明日会不会夸她?
肯定会的。
每天早上,她喜欢的人都会穿着白色的僧衣,站在蒙蒙晨雾中敲钟,身姿挺拔如松,像是青山云海一白鹤。
“铛——铛——铛……”
她会在那一百零八声振聋发聩的钟声里,捕捉他清朗悠远的唱偈声,然后等着他缓步走来菩提树下,笑着和自己问早。
她总会在对方微笑的一瞬间,产生错觉,觉得对方也是在期待着这一刻。她知道那并不可能,但这不妨碍她为那点微妙的错觉而雀跃自喜。
她双手合十时,拜的从来都不是佛。
小师父,你告诉我,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对不对?
怎么会有这般可怖的噩梦呢?
她闭着眼睛,泪水仍然在往外渗出,周遭阴寒的气息拍在她耸动的肩头,冷酷地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出言说道:“你要哭就放声哭,这呜呜呃呃的,想憋死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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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这道声音冷不丁地吓了一跳,缩到石壁下,“谁?!”
“冢中枯骨。”那个男人自嘲道。
她抖着声音问:“你是……鬼吗?”
“现在还不是,但很快就要是了。”
她松了口气,“你是受伤了吗?你也跟我一样是失足滑下来的?”
“是啊……”他的声音里缺乏生气,听着似乎很虚弱,“你能帮我找人来,带我出去吗?”
“对不起,我不能,但等天亮之后,我可以试着自己把你背上去。”她小声说道。
“可是我,好像撑不到天亮了。”那个男人说道。
“你伤得很重吗?”她问,“你能不能出来一些?你在的地方太黑了,我看不见你。”
细碎的挪动声响起,她借着一点点月光,大致看到那个挪了过来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很有男子气概,只是眉眼耷拉着,面色青白,瞧着有股死气。
她看见男人腰腹上有一道好大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顿时吃了一惊,“你这伤口……”
根本不是跌落磕碰出来的伤。
男人笑了笑,“是被人用刀捅的……好大一把刀呢。”
她就算再笨,也看得出来,这样的重伤若不及时治疗,会有性命之忧。
“抱歉,我不能帮你。”她说道。
“没关系,这样黑的天,你自己都顾不了,又如何顾得上我呢?”男人道,“小姑娘家家的,以后不要一个人出来走夜路,多危险。”
“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是山下长流村的人,对吧?可也不是山上的和尚……”她打听道。
“我是。”
她疑惑地问道:“什么?”
那男人低声道:“我是长流村的人……只不过离乡已经很多年了。”
她怔了一下,羊作好奇地问道:“是吗?你离乡多少年了?你在村里还有亲人朋友吗?受这么重的伤,又掉到这个鬼地方,怎么都没有人来找你?”
“离乡大概有十年了。亲人都死了,也没有朋友,所以没人来找我。”男人澹声道,而后又勉强提起力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来,“小丫头,托你帮我个忙,用这些钱,到山上的寺庙里帮我妹妹立个往生牌位,请那些和尚为我妹妹超度祈福……应该会有剩下的,便算是给你的酬谢了。”
她看到那只血手递来的钱袋子,不由回想起自己的心事,顿时鼻子一酸,强忍泪意,状作自然地问道:“你妹妹叫什么?几时生?几时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