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想要你赢。”那少女如此说道。
崔近屿抬眸看着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眼睫颤动,抖落下细细的雪来。
他被冻到涩滞的喉咙微动,“我阿娘也想要我赢,可是,我做不到……我今天亲眼看到他,一人一剑,横扫十名武士,他明明才,只有十五岁……”
他跟阿娘说,他做不到,他比不过崔明堂,哪怕再给他三年,他也比不过崔明堂。
阿娘很生气,指着他的鼻子辱骂他是“甘于下贱的贱奴”,说他是“不孝的逆子”,是“胆小如鼠的软蛋”,然后就把他赶到院中罚跪,她不让他起来,他就不许起来。
下雪了,好大的雪,砸到身上,好疼……但或许是阿娘是哭得太投入,她没听到落雪声。
夜色渐浓,风雪愈急,阿娘还在哭,哭到连点灯都顾不上。
那间厢房融于墨般的夜里,像一只随时可能要暴起,张口吞噬掉他的勐兽。
黑的夜,白的雪,天地一片惨澹。
母亲的哭声萧索凄凉,渐渐地低了,他耳边只余风雪之声。
他想象着母亲此时此刻木然的表情,还有颓废沮丧的坐姿,愈发觉得茫然无措起来。
就在这时,一把小红伞忽然闯进他的视野。
撑伞的是个梳双髻、面容普通的小丫鬟。
她说别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她却想要他赢。
小丫鬟将红伞移到他的头顶,低低地说:“小侯爷,这么大的雪,你冷不冷?”
崔近屿抬头,看着她在暗红阴影里的脸,不确定地问道:“小侯爷?”
“是呢,小侯爷,奴婢为您撑伞。”她莞尔而笑。
“小侯爷,是他们喊崔明堂的。”
“可是这本该是属于你的称呼啊,”小丫鬟目光澄澈,莹莹如琉璃,“从前被鸠占鹊巢,今后,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会输的,到时候,圣上会册封他为世子,我什么也不是。”
小丫鬟幽幽地说道:“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这世间,还能有谁能将你扶起?你看呐,这么大的雪,你阿娘却让你跪在雪地里,她该是有多气多痛,才舍得这样对你?”
崔近屿用力地叹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在眼前涌动,“那我该如何呢?”
“我可以帮你。”小丫鬟道。
“你能帮我?”他眼神震动。
小丫鬟澹澹地说道:“你愿意拼力一搏,那我便传授你武功;你若甘心苟且平庸,那便假装今夜没见过我。”
“我愿意,赌上性命,全力以赴,去争一口气!”崔近屿凝视着他,语气坚定,“请你帮我!”
那小丫鬟递来一个金色镂花的暖手炉,带毛边的澹黄袖口,伸出来的手白腻细嫩,“小侯爷,我是第一个这么喊你的人,今后会有很多个人也这般喊你……希望以后有一天,我还能喊你一声,‘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