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了,虽然之前顾谶给她注射的‘血清’很有效,可那毕竟只是暂时给她延长了生命,她以后仍然需要血清,她的血统仍然不稳定,她过不了多久仍然会死去。
他们肩并肩站在月台边缘,看着明亮的车灯割开黑夜,越来越近。
列车掀起的风把细雨吹得凌乱,灯火通明的夜班车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车门打开,顾谶他们走进车厢,车厢里空无一人。
东京连日暴雨,没什么人会从东京跑来这种偏远小镇旅行,也就没什么人会坐晚班车回去。
火车在铁轨上轰隆隆地作响,窗外层层叠叠的海潮冲刷着海岸,顾谶在空荡荡的长椅上坐下,其实在夏弥说她来这里是因为看了一部日剧的缘故时,他就用手机尝试着在网上搜索这部剧了,包括知道他在做什么的绘梨衣,也偷偷来到他身边想一起看,可惜山里的信号太差,他们始终没能看完。
绘梨衣好奇地扒在窗户上往外看去,她还惦记着碎石滩上那些趁着潮水来产卵的小虾小蟹。
“亲爱的乘客们,本次列车终点站松山市,现在我们即将离开梅津寺町站,列车即将关门,现在为您播报预计抵达各站的时间...”车厢里回荡着甜美的女声。
就在这时,夏弥忽然起身,轻轻摸了摸绘梨衣的头,然后将棒球帽戴在她的头上,转身下车,车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
绘梨衣眼神懵懵的,隔着车窗,与外面的两人相望。
是两个人,因为在车门关闭的一瞬间,顾谶也闪身下了车,紧跟在夏弥身后。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必犹豫,当她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只要随同选择就好。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夏弥拍了拍车窗,“到松山市会有人接你的。”
“你们不送我回东京了吗?”绘梨衣举起小本子。
这种来往海边小站的列车还是老式的蒸汽机车,只是拖挂了新式的车厢。列车在启动中喷出浓密的白色蒸汽,像云一样在站台上流动。
夏弥说:“我们会去接你的。”
绘梨衣摇头,她把小本子贴在玻璃上,“我以后去哪里找你们?”
她是知道离别的,说是‘还会再见的’、‘会去接你’、‘请等待’其实都是遥遥无期。
人生中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走过一段路后,还会有新的风景出现,你会有新的朋友,认识更多的人。可绘梨衣不想,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也从未去考虑过,她只是不想跟顾谶和夏弥分开。
她整个人都趴在窗户上,满脸惶急。
顾谶从未见她这么着急过。
夏弥咬了下唇角,伸手按在车窗上,绘梨衣立马把手放上去,隔着一层玻璃,好像感受到了彼此。
“我们会去接你的,一定会!”
灯火通明的列车在夜色中远去,发出呜呜的鸣声,绘梨衣一直站在窗口回望,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夏弥同样在月台上久久沉默着,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她的眼前,沾在她的唇角。
“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心里还能容纳下另一份牵挂,对那个女孩不只是同病相怜的怜惜,还有唯一一个朋友的爱护。
她看向顾谶,心思忽然有些动摇,不仅仅是在绘梨衣这件事情上,还有想向顾谶吐露心扉的冲动。这一刻她才恍然惊觉,在萍水相逢的立场上,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没事的。”顾谶说道:“你刚刚不也说了会去接她么,我们只要做到就好了。”
夏弥定定看着他冷峻的侧脸,蓦然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对不对?把她送回蛇岐八家。”
是啊,她怎么能忘记呢,眼前之人来曰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消失在这里的赫尔佐格。如今既然确定蛇岐八家内部有问题,那将绘梨衣作为诱饵送回去,想要复活白王的幕后之人面对失而复得的‘钥匙’,必然忍不住觊觎。
所以这个时候,谁有异动,谁就是王将!
晚风凄迷,细雨霏霏,顾谶手抄在兜里,慢悠悠地往回走。
火车的轰隆声依稀还在耳畔,夏弥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感觉到了一丝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