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青去而复返。
刚才,灯还没有点亮时,没人能看见司战在黑暗中是多么的开心、兴奋、情绪激动到无法克制。
如果那一刻清青能走近些,哪怕是跨入咒阵一步,他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揉进骨头里。
但是偏偏这一次,她没有靠近他,某些情绪稍纵即逝,片刻后他就冷静下来,心里的想法也悄无声息的再改变。
司战的眼底波颤复杂,潋滟着说不清是郁伤、欣喜、还是什么别的愁绪。
她站在近前,有几次司战的手不自觉的抖动,想要抱住她,但又纠结,终还是没有抬起手,无奈的闭上眼睛。
清青偷撇几眼,看到司战的怪异表情,他好像很烦恼。
也是,待在这种鬼地方,谁能不烦恼都怪了。
总归他没再大吼大叫的发火,就不错。
清青松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清青被他骂怕了,惶惶不敢轻举妄动,嗫嚅着从怀中拿出一盒药膏。
“先上点药,好吗?”
“嗯”
这一次,他答应了。
清青被突如其来的“恩典”,弄的有些受宠若惊,忽又想起什么跑到门边,在乾坤袋中一阵手忙脚乱的翻找,然后出一套干净衣衫和一床厚软的被褥。
清青坐在榻边,看着那熟悉的胸膛上洞穿的十六个窟窿,新的血渍伴着旧的伤痂,血烂红肿。
咒枷钉埋入骨肉,变成一个个黑漆渗血的窟窿。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让她不忍直视,看一眼就红了眼眶。
颤抖的指尖蘸取一点药膏,用世上最轻柔的方式擦抹在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伤处。
清青不敢哭泣,怕触及他的禁忌,惹他动怒。可还是有不听话的泪水滑落脸颊,赶紧擦掉,慌张的解释:“我不是怜悯你,我……我只是不忍心……”
轻轻的上药,轻轻的吹一吹,哪怕能缓解一丝一毫的疼痛也好。
清青与司战从人间纠缠到天界,认识一千多年,又在幽囚塔中,日夜相对一年多。
如果说这世间最了解司战的人,除了能洞察人心的天帝外,就属清青了。
虽然这段日子,司战一反常态,极尽无理无情,也不跟她说话。但是清青能感觉到司战心里的焦燥、忧郁,甚至是脆弱。他在至高之处霸道惯了,如今跌落尘埃,什么都没有,就只剩最后的尊严,所以别人的怜悯,如同一种侮辱。
这些情绪,清青都能想象到,也都能理解他。
清青的脾气也不算好,但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和司战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于他的臭脾气和他折辱人的方式,清青也算习惯了,能承受住。
一个破歪歪的绣架摆在清青的榻边,那里的天灯最密集,所以照明最亮。
清青偶尔绣些东西打发时间,不过不再是绣狻猊。
往日暗沉严肃的黑袍,被她摆在绣架上,一针一线地绣上各式花案,用的都是红线。让这些喜气洋洋的花案,给万年不变的黑袍和死寂的幽囚地宫带来几份鲜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