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生褀看到张颂贤为难的神情,恳求道:竹斋兄啊,我也晓得如今盐引不值钱,我也晓得太为难你了。可是我的儿子生死未卜,我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您了。您若能救鹿鸣的命,您就是我汪家的大恩人哪。我若今生不能报答,来生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张颂贤心中不忍,急忙说道:贺之,我没说不要,只是我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来,你暂且跟我回家中住下,你容我几日,我找人商量商量。并吩咐夫人把汪生褀先在别墅安排住下。
汪生褀谢了又谢,他深知张颂贤的为人,见他没有拒绝,悬着的心便放了一半的。
张颂贤查了账簿,账上能动的银子不足三万两,若动了这笔银子,等明年春蚕的时候,收茧的费用就吃紧了。
他实在拿不定主意,又不敢说与家人知晓,便只能去恒顺洋行找刘镛商量。
刘镛正好和邱仙槎在这里喝茶聊天,谈洪英去向的可能性。
张颂贤也不避讳,索性把此事跟他们俩都讲了。
刘镛听了张颂贤的忧虑,思忖一番,道:帮与不帮,您心里定有杆秤,您来问我,无非想要得一个肯定而已。
张颂贤问道:你也觉得我应该买下这些盐引对吧?可是我能拿出来的银子,实在不够数哇。
刘镛笑道:我可以出二万两,剩余的一万两,阿亮估计没有问题。
此话一出,张颂贤和邱仙槎都大吃一惊。
张颂贤心想,汪生褀是自己的至交,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帮他,可刘镛一个外人,凭什么帮这么大的忙?且他还拉着毫不相干的邱仙槎,更是讲不通了。
邱仙槎尴尬地看着刘镛和张颂贤,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干笑几声。
张颂贤也干笑几声,道:唉,我这心里乱着呢,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刘镛正色道:我这是开玩笑?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我倒觉得这些盐引应该收。
张颂贤和邱仙槎同时问道:为何?
刘镛道:你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现在朋友有难,今后这些盐引就是一钱不值,也得要帮。阿亮你说是吗。
刘镛一番话倒把张颂贤和邱仙槎说得无所适从。
刘镛接着说:如今私盐猖獗,朝廷无力去管,可若太平军战败了呢?等朝廷平定以后,依照慈禧老佛爷的性情,定会重整盐业,把盐税抓起来。
邱仙槎道:镛哥此言有理,按如今这形势看来,‘长矛’守不住多久了。
刘镛道:这十来年的战争,朝廷空虚,怎会让盐税这块肥肉丢了?
张颂贤思忖片刻,道:有道理。前些日子我听人说,朝廷确实派官员跟漕帮联系过,看样子朝廷真有此打算。只是盐引也有日期,若这两三年内仍是现状,那我们大家都血本无归了。
刘镛道:我敢赌这一把,阿亮,你敢吗?
邱仙槎道:我信镛哥的。
张颂贤点头道:好,我反正肯定要帮他的,至于我们结局如何,就听天由命了。
次日中午,刘镛和邱仙槎就把三万两银票送到张颂贤手里,张颂贤把拢共五万两银票交给汪生褀,换走他那二百张盐引票据。
汪生褀感激涕零,趴在地上给张颂贤磕了三个响头,张颂贤连忙把他拉起来,道:贺之,你这是做什么?
汪生褀泣道:我儿鹿鸣若能脱险,他这条命便是您给的。
汪生褀拿了银票,一刻也不肯多留,欲立马赶回扬州。
张颂贤拱手送别道:贺之,一路保重!
汪生褀离开后,张颂贤把二百张盐引票据分成五分,八十张给予刘镛,四十张分给邱仙槎。
刘镛戏谑道:这堆票据,会不会成为一推废纸,就看这一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