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咸坪搞定了吗?行政层面打好招呼了吗?公司账目全都整理清楚了吗?
这都不知道抓主要矛盾,弄这么一出参观拜访简直不知所谓。
方卓在心里又对顾邹军降低了两层评价,沉吟道:“顾总,我确实不清楚这个事,你也知道我最近都在庐州。这样吧,我晚上问问京城那边,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我是不干预新浪的正常运营的,这个事顾总也不用多放心上,你现在还是应该尽量平息主要的舆论之争。”
顾邹军神色沉稳的说道:“我这来见方总不正是在平稳舆论么?”
“舆论中心不在我。”方卓摇头。
“一件件来嘛。”顾邹军笑道,“方总给我一个面子,其他人给我一个面子,这个事慢慢就平息下去了。”
“这已经不是面子的事,顾总,你没发现牵扯进舆论里的人越来越多吗?”方卓说话有点不客气,“这种时候兵贵神速,你做不到一锤定音就要有弃车保帅的准备。”
顾邹军不笑了,硬梆梆的说道:“看来方总的新浪不是无意为之啊。”
“嘿。”
方卓忍不住嗤笑一声,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态了,这是见到糙活就想评价两句。
“顾总,你当下的事不是和我说什么有意无意,我也懒得搀和舆论的事。”方卓感觉有些奇妙,“信不信随你。”
顾邹军狐疑。
方卓不想再聊这个,单方面结束聊天。
他拍了拍手,吸引参观团队的注意,等到大家重新聚在一起,笑道:“这工地没什么好看的,等到冰芯有了轮廓,到时欢迎大家来参观。”
“晚上我管饭,好歹来了一趟,晚饭边说边聊,今天说点正式的,就说说我在纽约和沃尔玛怎么谈合作。”
方卓信口找了个能引起兴趣的话题,然后招呼着大家上车。
不过,车子行驶没多远又被他喊停。
方卓落下商务车的车窗,指着路口新刷漆的路标,说道:“这条路是刚改的名,现在叫玉壶路。”
“玉葫芦?”有人感到奇怪,“这附近种葫芦吗?”
顾邹军开腔:“是玉壶,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玉壶,玉壶路。”
大家听见这么个说法,后面被遮住的人专门往前伸着头去看路牌,果然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玉壶。
市政府为了这个项目竟然连路名都改了……
饶是车里有好几位大老粗,此时也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华夏式浪漫。
这已经不只是一片冰芯在玉壶,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一腔诚意在冰芯了。
“不愧是咱们省里今年最大的项目啊。”
“方总,咱们市里省里真的是前所未有的重视!”
“等到冰芯完工,方总一定要通知我,我得过来拍个照,合合影。”
车里的人几乎都在真心实意的惊叹加艳羡,这种小待遇背后的重视是无与伦比的。
方卓是前天得知的路名,此刻看到大家这样的反应也有些小小的自得,他笑了两声,重新升起车窗:“咱们省里招商的力度和诚意都不错,真的,咱们皖省不算强省,越是这样越得通力合作。”
福布斯富豪如此表态,其他人自然识趣的跟进,车内氛围便是一派祥和。
只是,也有人注意到荣誉会长顾邹军和先前的态度颇有落差,似乎和方总聊过之后就有点兴致缺缺,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聊了什么内容。
晚餐时间的气氛继续维持的不错,身家不菲的方卓言语之间显得没那么难接触,他聊起的企业内容又言之有物,几乎立时就成了焦点。
作为组织这趟参观之旅的荣誉会长,顾邹军吃到一半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就显脸色难看。
方卓留意到了这个细节,但没有对方又遭遇了什么新情况。
等到主宾尽兴,方卓回到酒店房间,他打开笔记本稍微看了看相关新闻,立即猜到顾邹军收到的是什么消息。
——华夏社科院的十多位研究员联名发表声明,维护学术独立,声援郎咸坪教授。
不知道华夏社科院这样的机构名头能不能对上顾邹军请来的各路专家。
伴随着这个最重磅的消息,还有不少应激下场的教授、学者。
稍微算一算,这不到两周的时间,华夏经济界所有重量级的学者几乎全都发表了各自的观点,立场鲜明,相互对立,堪称是近20年来经济理论界规模最大、火药味最浓的一次论战。
这只是在聊国企改制吗?
不是。
这是在聊什么?
方卓盯着笔记本屏幕的时候陷入深深的思考,那个、那个,各位专家、教授、学者,大家还记不记得最初只是批评长虹可能存在的问题而已……
现在,几乎没有人提长虹,大家辩驳的是理论,举的例子是格林柯尔。
这一波就看顾邹军到底顶不顶得住了。
如此汹涌的经济理论舆论大战,想要分个对错明白,想要画上一个句话或者逗号,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查一查。
反正顾邹军已经扬言不怕查,那么,有关部门恐怕也不会客气。
方卓估摸着情况,怀疑顾邹军和格林柯尔面临的调查不会太久,但他考虑更多的还是长虹的情况。
所有人都在关心顾邹军顾总有没有问题,只有自己担忧倪总是不是吓坏了。
很快,就在舆论论战堪堪过去两周时间之际,由粤省、苏省、鄂省以及皖省四省证监局开展的联合调查工作正式启动,对格林柯尔使用科龙电器资金,收购美菱电器等事件展开调查。
仅隔一天,深交所和港交所也宣布入驻科龙总部,对财务问题进行集中核查。
不同省份、不同交易所反应神速,几乎是都在同一时间对格林柯尔和顾邹军进行调查,要说这背后没有更高层的意志……方卓是不信的。
而且,他有点怀疑顾邹军本人是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
方卓没有试图去验证这个事,只打算等一个几乎是大概率的事件结果。
就国企产权改革这个领域来说,很多事只能做,不能说,一说全是错,而格林柯尔毫无敏感性的冲在最前面,它的下场可能从最开始就是一个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