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城,外城。
这里的建筑物明显要比内城矮小、破败不少。
几乎都是被住在这里的贫苦百姓自行加盖而成,缺少统一的规划,致使一条条街道也显得歪歪扭扭杂乱无章。
事实上,外城与内城最大的区别不是生活环境,而是“龙气法禁”的强度!
这里已经处于府城“龙气法禁”的边缘地带,安全性与内城相比完全是天差地别。
但对住在这里的穷苦人家来说,想办法不被饿死、冻死却是比被妖诡所害更加现实的问题。
某个角落,一间比窝棚也好不了多少的矮小土屋里。
“好啊!你这臭娘们果然背着我偷偷藏了私房钱,给我拿过来!”
尖嘴猴腮满脸油滑的中年男人,从卧病在床的妻子手中强行夺走了家中最后的二十个铜板。
借着夕阳的余晖,他欣赏着那些不知道被反复摩挲了多少遍,早已没有半点锈迹全身闪闪发亮的铜钱,心里乐开了花。
“昨个儿街口算命的张瞎子说我最近鸿运当头,今天我一定能把过去输掉的全都赢回来,哈哈哈...”
说着把这些铜板往自己兜里一装,就要走出家门奔赴赌坊。
身后。
因为生活实在太过困苦,几乎已经与白发老妪一般无二的女人满脸病容,神色麻木。
对丈夫敲骨吸髓般的做派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完全不知道抵抗为何物。
但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却突然冲出来,用力抱住了男人的双腿,口中哀求道:
“爹,你不要再赌了,家里真的撑不住了。
我们家没有地,你一年到头都没有往家里拿回过一文钱,这都是娘给人家浆洗衣物,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攒下的钱啊。
娘病了都没有舍得去买药,这可是用来救命的钱。
爹!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这钱你真的不能拿走啊!”
男人心中不耐,一脚踹在儿子的头上,踢得他满脸是血,嘴里更是骂骂咧咧:
“滚滚滚!这个家里的钱就是我的钱,老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在这里碍事!”
“啊!”
被一脚踢翻在地的少年忍无可忍,从地上爬起来,竟一把将烂赌**亲推了个跟头。
尖嘴猴腮的男人顿时勃然大怒,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不知被谁掉落的篾条就向着少年抽了过去。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没有我哪有你们?
等我赌钱翻了盘,你娘自然不用再给别人洗衣服,你们也能沾我的光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你竟敢挡我的财路?看我不打死你!”
啪!啪!啪!...
少年被打得浑身都是血痕,疼的满地乱爬,却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至于发出惨叫,让屋中重病的母亲担心。
正在这时,父子俩的动作同时一顿,缓缓抬头。
就看到他们的面前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面目清癯的老者。
他身上穿着一件用一张张书页沾成的儒衫,上面写满了仁、义、礼、智、信、道德、天理...等等十分正面的儒家字句。
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却齐齐感到背后一寒。
“你这老头哪里来的?我管教自己的儿子,你别多管闲事啊!”
男人本就是个烂赌的浑人,挥舞着染血的篾条对老者叫嚣着发出威胁。
没曾想到这老头根本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反而毫无感情地看向刚刚为阻止男人拿走钱财,推了自己父亲一把的少年。
从额头到下颚便缓缓浮现出了一列血红色的字迹:
“以子逆父,有违纲常,当杀!”
三纲: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五常:仁、义、礼、智、信,统称为:纲常!
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少年,仅仅是抬头看了老者一眼,连他身上的字都没能认全,便身体一僵,软软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妈呀!有诡啊!”
眼见儿子惨死,烂赌鬼被吓得魂不附体,丢下篾条扭头就跑。
这时。
卧病在床的女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挣扎着下床,一路摔了好几跤才跌跌撞撞地来到屋外。
除了瞪大着眼睛早已死去的儿子外,哪里还有别的人影?
神情麻木的女人没有哭。
只是默默合上了儿子的眼睛,回到屋中抽出一根腰带,用力挂在房梁上,然后把自己的脖子套进了进去。
此时她对人世已经再也没有了任何留念。
可直到这时她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家破旧的土屋实在太矮,竟然连用来上吊都不配。
脸上惨然一笑。
毫不犹豫地抄起地上用来捣衣服的木杵,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砸在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