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聚集到医院来的接生婆们很快发现,这位牧师大人嘴上说得狠,做人还是温温和和的。不打她们,甚至不用难听的话骂她们,那些她们习以为常的脏话,一个字都听不见。
哪怕她们不识字,看不懂书,记不住图画,昨天讲的东西,今天能忘掉大半。这位牧师大人查问完进度,也只会无奈地笑一笑,摇着头叹一口气:
“唉,我们再来讲一遍啊……来,你们洗手的话,需要洗到胳膊肘上方,距离肘窝横过来一个巴掌的距离。你们给产妇接生的时候,偶尔小臂也会伸进去的不是吗?”
讲完如何洗手,又给她们讲骨盆和子宫的结构,讲胎儿在母腹里,是怎样被一层一层包裹。讲什么情况可以让孕妇自然生产,什么情况下,要求助于神术才有一线生机——
“比如说,骨盆狭窄,孩子的头根本下不来。或者胎儿是横位,又或者,孩子还没出来,脐带先脱出来了……”
他说一句,下面的接生婆们就点一下头。格雷特说的这些事情,是符合她们经验的,是她们在漫长的接生工作中,亲眼见证过的流血和死亡:
“没错儿!特别是母亲年纪小,身子还没长开的时候,十个生孩子的,至少能死掉五个!”
“还有那些吃得太好,孩子太大……我年轻的时候,接生过一个大户人家的孕妇,那胖得,脸上的肉都堆起来了!结果怎么样,孩子生不下来,活生生憋死在娘胎里!”
“对对对,臀位还能把手伸进去,给孩子掉个头,横位是真的难弄……臀位十个要死三个,横位一个也活不下来!”
“牧师大人,您说这种情况……把母亲肚子剖开,真的能活下来?两个都能活下来?”
格雷特知道,说破嘴,也比不上让她们亲眼看一次。好在接生婆培训的第二阶段,就是开辟专门的妇产科病房,让接生婆们在监督和指导下,为孕妇进行接生:
“来了来了!”
“这个要生了!”
“准备好!换衣服、洗手、取出器械!”
乔安娜在产室里来回奔忙,呼喊着、吆喝着,命令接生婆们照培训过的方案进行。
这些接生婆覆盖的对象,不算广,但是也绝不算窄,每人每年也要接生一二百个孩子,要找到愿意入院的孕妇并不算难:
有干净的、墙上刷过石灰的房子;
有洗净煮过、每天更换的褥单;
有提供给孕妇和产妇的食物;
有危急状况下的神术支持;
最重要的是,免费!
住宿、饮食、神术,一切都免费!为了免费的住宿和饮食,尚且有许多流浪汉愿意排起长队,更不用说,还有安全的接生和支持的神术!
接生婆们稍稍一宣传,格雷特的妇产科病房里,瞬间就住满了人。格雷特的团队甚至不得不努力筛选,找出接近临产的孕妇,才没让医院被人挤破。
……然而,放开收产妇才第二天,一切的筹划者,组织者,经费的提供者,橡树林医院的主人,格雷特·诺德马克法师,就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身边,左右,对面。产科楼外,衣衫褴褛的汉子们,面黄肌瘦的婆子们——或许是产妇的丈夫、婆婆、姐妹或其他亲戚——密密麻麻站了一圈,虎视眈眈,盯着他看。
……看我干什么?
难道我想进去,是想窥视患者的隐私,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私欲?
呃……不可否认,这种贱人确实存在。但我真的不是啊!我现在进去,也能当一个治疗者使唤,甚至,我比他们能做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