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茶姑被送上花轿后,迎亲队伍便在郑府下人点燃的鞭炮声中浩浩荡荡地返回总督府。
回到总督府时,总督府的大门外已然是人山人海,众多百姓站在士兵组成的警戒线外围观,而官员来宾们站在旁边看着新郎苏言在喜娘的指引下踢轿门,随后喜娘掀起门帘,苏言执彩球绸领着新娘进府。
院子内早已摆着一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盆,苏言领着郑茶姑跨过火盆,寓意驱除不好的东西,周围围观的宾客们见新人跨过,皆鼓掌喝彩。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复杂繁琐的仪式流程,一整个仪式被称为“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待礼拜完后,一对新人早已累得满头大汗,苏言还好,他毕竟是从军旅出来的,郑茶姑头上还披着重重的红盖头,再加之现在正是夏季,里面只会又热又闷。
接着便是送入洞房,由两个小儇捧龙凤花烛导行,苏言执彩球绸带领着郑茶姑进入洞房,他们期间脚必须踏在麻袋上行走,走过一只,喜娘又递传于前接铺于道,意谓“传宗接代”。
送入洞房后,酒宴便正式开始,苏言留郑茶姑一人在婚房内,出来向众位来宾敬酒,来宾们都是官员将领,知道分寸,没有故意起哄向苏言灌酒,因此一直到傍晚,苏言也只是微醺,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
苏言贵为郡王,又手握四省军政大权,自然无人赶去闹洞房了,因此苏言独自一人踩着较为平稳的步伐来到了婚房前,推门而入,房间内静悄悄的,身着红嫁衣的郑茶姑安静地坐在床边,站在她身旁的贴身婢女向苏言行了一礼,便端着吃过的小吃食和水退了出去。
房间内便只剩下了苏言和郑茶姑二人。
苏言看着坐在合欢床床沿便的郑茶姑,这一刻心脏却是跳得飞快,他咽了咽唾沫,轻轻走到新娘身前,脑袋恍惚了一下——这,这是他的新娘,只要他挑开红盖头,她就真正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
再次咽了咽唾沫,苏言轻轻拿起银质的喜称,将郑茶姑头上盖着的红盖头挑了起来,一张艳丽的面容瞬间跳入苏言的视线之中,将他的瞳孔的位置全部占满,即便是见过众多美色的苏言,这一刻也难免的呆住了。
一头青丝秀发之下是一张琼姿花貌、眉目如画般的绝美脸孔,红玉般的双唇令人看了不禁口中生唾、娇艳可人,乌亮的双眸中灿若星河,流露出万千风情,又含有浓浓羞意。
迎着苏言那呆滞的目光,郑茶姑满脸羞红,她的目光不敢直视苏言的视线,微微下垂,低声羞叫:“夫君。”
“!”
苏言的脑中就像是打了一道晴天霹雳一般,他的脑海中所有能够独立思考的理智瞬间被击垮,一阵浓浓的狂喜和名为幸福的情绪迅速占据了他的脑海,让他的眼中只有眼前这位称呼他为“夫君”的佳人。
这一刻,苏言沦陷了,他心中迅速构建起了一个理念,或者说是一个底线——他要保护好这位称呼他为“夫君”的妻子,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她也将是苏言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牵绊。
见苏言没有回应,郑茶姑心中更加羞涩,她又低声说了一句:“夫君,让妾身为您宽衣解带吧。”
“不必了。”
半晌,苏言才终于开口说道。
在郑茶姑惊讶的目光中,苏言再也沉不住气,整个人压了上去,没过多久,屋内便发出了一道被刻意压低的叫声,从这一刻起,这个世界上终于多出了一位小妇人。
……
翌日。
苏言和郑茶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苏言怀里抱着柔若无骨的妇人,和刚好睁开眼睛的郑茶姑对上了视线,郑茶姑下意识移开了目光,脸上再次浮起一抹羞意。
苏言轻轻捏了捏她那白嫩细腻的脸颊,柔声道:“该起床了,想必大兄大嫂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吧。”
“妾身伺候您更衣吧。”郑茶姑开口说道,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从床上坐起来的动作也显得很是不便,苏言见状连忙拦住了她,道:“不必了,让下人来就行,不过你的身体,真的可以去给大兄他们奉茶吗?”
苏言家中并没有长辈,因此他们只需要到朱成功那里去奉茶即可。
郑茶姑听言,不禁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啐道:“都怪你,昨日欺负得妾身这么狠。”
“怪我。”苏言笑着接话道,而在这时,早已在外面等候的婢女端着洗漱水和毛巾等物走了进来,伺候着苏言和郑茶姑穿衣洗漱,郑茶姑带来的贴身婢女趁着这个时候,将床榻上一块带着梅花的白布郑重地收了起来。
见郑茶姑的动作实在不便,苏言便想命人传话给朱成功,说郑茶姑今天身体不适,只能改日再去奉茶,但郑茶姑认为这非常羞耻,还是强撑着,踩着有些别扭的步伐和苏言一同坐上轿子前往郑府,向朱成功和董酉姑二人奉茶。
到了郑府后,董酉姑马上就察觉出了郑茶姑的不对劲,她于是在奉茶后借着私房话的由头将郑茶姑带到了后堂去私聊,留下苏言和朱成功在前堂。
苏言喝了一口茶水,对朱成功问道:“大兄,不知你要何时反对广东?”
“我已经命人进行准备了,明天就要出发,返回广东。”朱成功回答道,他看了一眼后堂的方向,又道:“此次南下,我只一人前往,酉姑和郑经他们就留在南京了,安国,我的妻儿就拜托你多加关照了。”
“这又是为何?”苏言疑惑道。
“经儿自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识过南京的繁华,我准备让他留在南京求学,开扩世面,而不是将目光局限在中左所那一亩三分地。”
“那锦舍要师拜何人?”苏言问道。
“我暂时还没想到。”朱成功叹了口气,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是复杂:“师长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向鞑子卑躬屈膝,有违忠君报国之志,虽暗中反清复明,可……”
说到后面,朱成功就说不下去了,每每想到为了勉励自己而给自己改名郑森,又起表字“大木”的钱谦益为了活命向鞑子卑躬屈膝,俯首称臣,他的父亲郑芝龙也不顾反对带头降清,朱成功的内心就好似刀割一般疼痛。
苏言见他这般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大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可以作为锦舍的先生。”
“是何人?”朱成功收拾了一下心情,问道。
“黄宗羲黄南雷,也可以称呼他为梨洲先生。”
“黄宗羲?”朱成功思索了一番,似乎是在脑海里搜索这个黄宗羲的名声,不过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关于黄宗羲的记忆。
这也难怪,毕竟黄宗羲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因为学识而名扬天下,历史上他也要等康熙朝的时候才会设馆讲学,撰成《明夷待访录》《明儒学案》等书籍。
“这黄宗羲的才学品识如何?”朱成功迟疑地问道。
“有真才实学,但名声不显。”苏言这样回答道。
朱成功又思索了一番,过了好一会,他才点头说道:“既然安国推荐,那就如你所言吧,还请安国替我领着经儿向这位梨洲先生拜师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