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这种东西,不一定正确,但绝对好用。”晨光意味深长地说。
那是暴君......虽然她也一直以“暴君”自居。
沈润无奈地道:“良君将赏善而除民患,仁心仁闻,****,盖之如天,容之如地。”
“我不缺儿子,百姓也不缺娘,‘****’这话本身就是笑话,谁家爹娘会一生怒就把儿子砍了?又不是疯子。这些年下来,我攻打了多少个国家,真正的凤冥人少得可怜,一窝一窝的亡国奴心里头不定怎么恨我呢。我是无所谓,只要他们龟缩在自己的小日子里,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营生,别给我添乱,我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他们是真服我还是假装臣服于我,我又不在意,只要别当面不识抬举背地里搞小动作,我会留着他们的命,不然等我死了,人都让我杀光了,上哪去找那些披麻戴孝的人,那我岂不是没有了盛大而恢弘的葬礼?”
“呸!”沈润的脸色阴沉下来,“又胡说!”
“葬礼有什么好‘呸’的?你之前还说你要做一代明君,青史留名,那不就是想要一个天下缟素、万民恸哭的华丽葬礼么,好显得你受人爱戴,是位贤主。”
沈润被她曲解得啼笑皆非,手抚上太阳穴:“我希望自己成为明君,但没想过‘华丽’的葬礼......”
“没有华丽的葬礼,就不死得‘轰轰烈烈’了。”
“死得‘轰轰烈烈’又不是葬礼办得华丽,再说吃饭呢,你别总说死啊死的行不行?”
晨光不服气:“反正我就是要一场天下缟素气势恢宏的葬礼,到时候都得给我哭,谁不哭砍谁!”
沈润无语:“这种事应该要发自内心吧?”
晨光斜了他一眼,嗤道:“你是傻吧?让他们发自内心,那在我的葬礼上,岂不就变成了举国欢庆,载歌载舞?”
沈润哭笑不得:“怎么会?虽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拥戴你,可在民间,也有不少人是真心敬佩你的。”
“得了吧,”晨光手一挥,似觉得他这话很滑稽,忍俊不禁,“我强行把凤冥人从沙漠里拉出来,逼他们上战场,一国接着一国地打,打下来的俘虏逼着他们再去打仗,打到生活越来越恶劣,恶劣到只能靠参军打仗才能解决一家温饱,如此循环,他们恨我都是轻的。我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更广阔的疆域,想要更丰厚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我是上了战场,可说到底,这些都是用别人的命堆出来的,虽说这些好东西到手之后,凡凤冥人都会获益,可我是最大的获益者,其次是踩着人头追随我的贵族们,那些丢了性命的明明用掉了性命,却获益最少,他们怎会没有怨?不过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胜者为王,败者只能吃土,蝼蚁们只配殉葬,爬不到高处,连命都会成为某些人手里的工具。在我还强的时候,我可以随心所欲,等我死了,还不一定有多少人过来刨我坟头呢,不过那些没用的废物也只能等着刨我的坟头出气了。”说到这里,她咯咯地笑起来。
沈润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清醒,她的话直白得有些残酷,但不得不说,这是事实。她口中的事通常会被宣扬为“为国而战”,但“为国而战”的本质确实是为了更辽阔的土地,更丰厚的资源,而从中获利最多的,也确实是君王和追随君王的贵族们。诚然民间有崇拜她的人,那些人要么折服于她的强大,想要变得像她一样,要么是因为她修改的政令给陷入窘困的百姓带去了光明,可归根究底,百姓们为什么会陷入窘困,还不是因为战争。
沈润一时无言。
她的直白与明了,一直是让他觉得有趣又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