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如无的笑意,继续之前的话,淡声说道:
“因为我知道,将军回了箬安,等同于踏进地狱。薛将军逃走了,他会逃回河定府,将将军投敌的事告诉沐将军,要不了多久,将军投敌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国。即使将军只是为了在薛将军面前保住性命,可将军给敌军开了城门这件事是事实,今后不管将军去到哪里,只要将军是活着的,龙熙帝就不会放过你,徐家也会因为你受到牵连。徐老将军唯一可能保住徐家的法子,怕是只有手刃将军的性命了。”
徐茂德低着眼帘,因为的她话额角开始渗出汗珠。他并非想不清楚这些事,他只是在无法面对自己投敌这个事实的这段短暂时间里不愿去想这些现实。她的话又一次惊醒了他,让他将所有的不甘、愤恨、懊悔和苦难又一次放在了心尖上,他猛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微诧,皱了皱眉,问她:
“你是故意命人放走薛翀的,好绝了我的后路?”
假如薛翀死在城里,他还有一丝希望,即使他丢了枫华府,只要薛翀不在了,他可以清理一下喉舌,然后谎称兵败,将枫华府事件抹平。可薛翀跑了,带着他的罪名跑了,他的罪名永远都消不掉了。
司晨没有回答。
想清楚的徐茂德越发觉得她可恶,恨得牙根直痒痒,他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沉默了半晌,蓦地抬起头来,冷森森地看着司晨,用憎怒的语气道:
“你这个女人,心计真是恶毒!”
“难道我该对你仁慈?凭什么?”司晨紧接着他的话淡淡地回了一句。
徐茂德哑口无言,面红耳赤,所有的怒火全部闷在心里,发泄不出来,也熄灭不下去。
额角的青筋因为愤怒凸着,他许久都说不出一句。
“徐将军,事实就摆在眼前,逃避是解决不了的问题,此处是战场,战场上不容许拖拉,降,还是不降,请将军立刻决定。若将军肯投降,我必不会亏待将军,将军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有我的原因,我欣赏将军是个人才,会好好负起责任。将军不必担心徐家,只要将军降了我,我便有法子不让徐家受将军投降这件事的影响,至少可以保全性命。当然了,若是将军不愿意执意要离开,我也不强留,将军请便。”
徐茂德看着她,不得不承认她说她有法子能让徐家不受他的影响可以保全性命打动了他,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连累家族。虽然他不知道她要怎么做,对她的话也不是完全相信,可他还是隐隐地对她抱了期待,她的心计是数一数二的。
他攥了攥拳头,突然开口,问她:
“假若殿下真能攻下龙熙国,殿下打算如何处置陛下?”
他不再说“凤主”,而是唤她“殿下”。
司晨看了他一眼,淡声反问:“将军知道我与龙熙帝是什么关系吧?”
徐茂德当然知道,天下没有不知道的,是夫妻关系,就因为是夫妻关系,所以龙熙国和凤冥国的战事才更加轰动。比起战事,人们更关注的是龙熙国皇帝和凤冥国凤主本身,看客们全都在兴冲冲地猜测,究竟是男方被绿了还是女方偷人了,以至于这两个人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将军喜欢打听别人的家事?”司晨平平地续问。
徐茂德便不再问。
司晨的话让他略略安心,即使情势不容他不降,他也不想看到在他投降之后旧主死在新主手里,那样他就更是罪人了。
踌躇了半晌,他终还是咬咬牙站了起来,铠甲发出细细的声响,他跪下来,不太情愿,却逼着自己说:
“参见凤主殿下!”
司晨淡淡地看着他,对于他投降这件事,她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完全猜不出来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