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野看着矜持骄傲了二十来年姐姐化为了缠绕磐石的蒲草,心里的滋味比喝了三十年的陈年老醋还酸,他赶紧给小舅妈使眼色。
郭囚牛开口道:“这徽菜啊,以鲜取胜,清蒸红烧鳜鱼才是徽菜最初的模样,臭鳜鱼本来就是个下里巴人吃饭,它位列徽州名菜,堂而皇之的上大席,真是可笑”。
这话像是小声说给妻子齐月楼听的,但是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弦外之音却是全给了秦牧。
齐月楼接话道:“我在法拉斯加国立大学读书的时候,读过人类学家古迪经典论著《烹饪、菜肴,与阶级》的研究主题:食物分化和阶级的复杂关系。虽然这是一本复杂的书,不过我们还是能够非常简化地从中抽出一些论断,其中一条就是社会愈平等,关于食物的种类、烹调、处理,以及呈现方式,也就愈不分化。我们这个社会啊,就是各种菜都能混在一块上桌,精英和平民也可以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秦牧心想,看来吴暖暖的这几个亲戚对他是不怎么满意呀,却也可以理解,按照杜白给他的资料吴暖暖的外婆家确实称得上豪门,他一个开网学车的保安,应该是入不了这家子的法眼。
吴小野也来凑热闹,说道:“在一块吃饭可以,但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些圈子可不是想融就能融进去的,网上说道好,寒门难出贵子”。
秦牧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再不说点什么就太怂了。
“寒门难出贵子?唐末的那些门阀世家也是这么想的,有个叫黄巢的落第秀才就不认这个邪,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然后是怎样天街踏碎公卿骨。不让人家上桌吃饭,人家可是要掀桌子的”。
他这几句话说的杀气凛然。
在学校里拿过辩论赛冠军的齐月楼立马反驳道:“大唐三百年才出了黄巢,这三百年里公卿门阀可是享受了几代人的荣华富贵,就像这臭鳜鱼永远也跃不了龙门一样,有些人永远也进不了某个阶层,只能是站在门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吴暖暖插话道:“什么门阀公卿啊,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哪有什么门阀?往上倒几代谁家不是农民,我就听我外公外婆将,我的太姥姥和太姥爷就是走街串巷的赤脚郎中!”
郭囚牛笑了笑,说道:“时代不同了,你外公外婆靠着自己努力能做到医学泰斗,你的父亲凭借寒窗苦读能做到现在成为金融骄子,可是现在这个时代,一个年轻人若是没点背景,除了做个苦哈哈的打工人,没有别的出路。就说那些互联网大厂,以前收获一个用户的推广费用也就一毛钱,现在呢要几块钱才能收获一个用户,各种大企业已经把行业瓜分建起了护城河,大者恒强,强者恒强,想从他们嘴里分一杯羹,门也没有”。
吴暖暖把筷子一放,说道:“小舅,你不是个摇滚青年吗,不是精神反叛不妥协吗?怎么现在开始宣扬阶级论了,你这不是屠龙少年变恶龙吗?”
郭囚牛被外甥女怼的有些尴尬,是啊,他的摇滚精神哪去了呢,那个蔑视世间一切权威,要把一切高高在上的东西打烂打碎怼少年哪去了呢?
秦牧站起身来,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不一会,齐月楼也出去了。有些狠话,她不好当着吴暖暖的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