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居然被你看穿了。”南易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是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啊。”
“没听出来。”
“那你就多听听,时间久了就听出来了,以前我的女同学都会对我说:对不起,南易,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为什么又要对不起。”
“小姑娘,没谈过恋爱吧,等你谈过就知道了。还有一口,赶紧喝了,我们吃饭去。”
“急什么,你还怕我一个瞎子跑了啊。”陈睿诗啐了一口,把瓶子里的最后一口可乐喝完,把瓶子没好气的往前一递,“拿去退瓶吧。”
还完瓶子,由陈睿诗的保姆指路,几人七拐八扭来到了一家吃食店。
吃食店门口,用凳子和门板搭起一个台子,上面摆着一个个红双喜的搪瓷脸盆,盛着一个个半荤,中间还夹着一个煤炉,上面坐着莲藕排骨汤。
“这个地方好吧,我平时经常到这里来吃,荤素搭配,随吃随打,吃饱了为止,只要八毛钱一个人。”陈睿诗抽了抽鼻子说道:“闻闻,是不是很香?”
南易看了看脸盆里面的菜,几乎每个盆里都有肉,虽然故意被切成很小块,可量还是可以的,有些不是猪肉,而是鸡胗、鸭杂之类的,再看看汤里的排骨,仔排和筒骨混着,不算太孬。
如果这里的老板在肉联厂没亲戚或者没有其他猪肉来源渠道的话,八毛钱一个人赚的应该不会太多,看看先来客人的大白碗里,只有半碗米饭,剩下高耸入云霄的都是菜,而且还是肉多素少,往少里说也得吃掉五毛多的成本。
“臭瞎子,你还挺会算计,2块4就把我们打发了。”看完菜色,南易就转头对陈睿诗说道。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尝尝就知道了。”陈睿诗怼了一句,就对自己的保姆说道:“我要鸡胗、莲藕排骨汤里的莲藕,其他的打点素菜。”
南易被怼,没有回怼,而是去拿了一个大白碗,盛了顶多五口米饭,就走到门板前,拿起脸盆里的汤勺一舀,往脸盆檐上一侧,逼出菜里的汁水,然后把菜盛到碗里,如此反复,直到饭碗里冒出一个高高的小山头才罢休。
别看这里随吃随打,可南易估计等第二次来打,有几个脸盆肯定要空。
端着碗,来到陈睿诗的边上,南易一个亚洲蹲就蹲了下去,店里一共就两张桌子,吃饭的客人倒有好几十个,大部分客人都是端着碗站在店门口吃。
“蹲下来,蹲着吃更有味道,直接蹲,边上没东西。”
陈睿诗听南易这么一说,慢慢就蹲了下来。
南易看了看陈睿诗的饭碗,菜和饭加起来一共才半碗,“你不适合吃自助,八毛钱吃这么一点,浪费了,三毛钱可以买一碗面捎带一块卤味,不会比这个差。”
“别当我不知道,三毛钱在蓉城已经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了,一份白肉就要卖一块,一只卤兔子要卖3块2,夏天的冷啖杯、串串香也不便宜。”
“没去过街角巷尾的苍蝇馆子吧?三毛钱在那些地方绝对可以美美的吃一餐,有荤有素,再添两毛,还能来碗烧酒。”
“那些地方不脏吗?”
“还好吧,得碰运气,老板爱干净东西就干净,你就当我没说,那些地方真不适合你去,为了节约成本,食材不一定是好食材,别说你看不见,就是看得见,没点经验你也分辨不出来。”
“你就分辨的出来?”
“当然了,鸡鸭鹅兔牛羊马、驴骡蛇蜈蚣鳝鳖鱼就没有我不养的,只要看着和我家里的不一样,肯定就有问题。”
“你没吹牛?”陈睿诗不信的问道。
“没吹,我真有在搞养殖,看你人还行,要不要送你几条蜈蚣养着玩?”
“你真有心就送我一对兔子。”
“行啊,把门牌号告诉我。”
“5号。”
“知道了。”
南易说完,挥舞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菜。
等把才吃掉大半,南易就去添了一点饭,然后一口菜一口饭的大快朵颐起来。
对于川菜,南易还是更吃得惯不麻不辣的那些菜色,时间不对,如果春夏之交过来,他还真想尝尝百花宴,听罗坤说过,他知道两三个川菜厨子以花做菜是一绝。
“你在蓉城要呆多久?”
“下午的火车去山城,回来的时候会在蓉城调整一天。”
“我给你电话,你回来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吗?”陈睿诗一脸期盼的问道。
“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我只是觉得和你聊得来。”陈睿诗说着,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不会因为我是瞎子小心翼翼的维护我的自尊,跟你说话我很轻松。”
“行吧,谁让你是瞎子呢,我也不用担心过度,唉,人长得太帅是一种烦恼啊,女人见到我就走不动道,我老婆都想在我脸上割几刀,把我给毁容了。”
陈睿诗笑了笑,说道:“反正我看不到,你使劲吹牛。”
“你不说还有机会复明么,那就别放弃希望,国内真不行就去国外试试,真要都不行那就认命,琢磨琢磨什么是一个瞎子能干的。”
“是有机会,左眼只要换眼角膜,右眼麻烦一点。”
“嗐,我还以为你眼神经已经坏死了呢,眼角膜移植才多大点事啊,医药费对你家来说不是大负担吧?”
“不算,负担得起。”
“那不就得了,你个臭瞎子装什么可怜,就算右眼不能恢复,你左眼能恢复啊,一只眼重新用到瞎,你也应该看够这个花花世界了,到时候你可能巴不得自己是个瞎子,这污浊俗世眼不见心不烦。”
“不可能,领教过黑暗,就不会想着变成瞎子。”
“你这么一说,还挺有哲理,我去盛碗汤,你要不要?”
“四分之一碗就够了。”陈睿诗把碗递给南易。
南易走到莲藕排骨汤前,拿着汤勺在砂锅里使劲刮了刮,凑合着打了两个四分之一碗。
“咬着碗喝,有骨头渣子。”南易把碗递回给陈睿诗说道。
“嗯。”
喝完汤,南易和陈睿诗告别后就去了火车站。
去售票窗口亮出生尘药业厂长的工作证,又拿出介绍信,南易才搞到了五张软卧坐票[软卧改的软座],然后直接进入站台等候。
一点四十分,从京城发出的列车,终于在南易三人隔壁的站台停靠,南易很容易就从下车的人群中看到王振和另外一个人,趁着王振往他的方向看过来,南易就挥了挥手,王振回应了一下,就往南易这边走过来。
出发之前,南易和王振两人就约好了碰头的地点,第一联络点就是站台,要是失之交臂就去第二联络点蓉城饭店前台留言,要是第二联络点再错过,那就去邓江南那里碰头。
王振今年三十八,没留过学,是工农兵大学的毕业生,陈风留过学,往上爬了两个台阶才是一个分管经理,王振却是一步到位的董事长,可想而知家世不简单,资历也不会差,他其实也是“小圈子”里的人,而且并不是什么边缘人物。
“南易,等久了吧?”王振来到南易面前说道。
“从昨天早上开始等,滴米未进,王哥你要还不来,我就要壮烈了。”
“少来,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吃饱喝足了。”王振笑骂道:“火车在中途停了好几次,后半程使劲赶路,非常颠簸,我都没休息好。”
“那要不要歇一天再出发?”南易正经的说道。
“不了,得抓紧时间,过几天我还要去趟香塂,之后还得去李家坡。”王振说着,指了指边上的一个男人,“曹叡,我助理,你见过的。”
“你好,曹助理。”
“你好,南同志。”
南易和曹叡打了个招呼,又对王振说道:“三点的火车,还有点时间,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在车上吃了一点,现在不饿。”王振摆摆手说道:“去看过江南哥了吗?”
“昨晚在他那里吃的饭。”
“不知道回程的时候他有没有回京城,来得及我去拜访一下。”
“可能来不及,听他说就是这两天回去。”
王振惋惜道:“可惜了,早知道坐飞机过来。”
“年初刚在山城摔了一架,你敢坐?”
“可以坐军机啊,蓉城这里经常有军机飞京城,就是条件差,噪音也大,坐一趟耳朵要失聪两天。”
这个时候,蓉城和京城之间的确有军机经常来往,而且,想登上飞机并不需要太大的特权,这个航线本来就有点补充民航的意思,公务的名义基本能坐。
事实上,因为有些城市欠缺民用机场,这时候的很多军用机场都兼一点民航的责任,只是受众面比较窄,很多人都获取不到这个信息。
“南易,我和机床厂的唐江津已经谈好了,我们这次过去差不多就是走个过场,你确定印度那边不会出问题吧?”王振忽然又说道。
“王哥,你就放心吧,要是出问题,我自己负责垫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你有信心就好,你一句话可是把我支使的团团转,我又是去要政策,又联系摩企,要是事情办砸了,我免不了要吃挂落。”
“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装什么绝对的信任。”南易腹诽一句,说道:“王哥,这次的合作对你们华中贸易来说可是非常有利,进可攻退可守,你要还叫苦,我可就没法活了,事情我做的最多,最终的利益却最少。”
“哈哈,行了,你也不用叫苦,你的利益都是你自己的,华中贸易的利益是国家的,性质不一样。”
“是王哥你先叫的。”
“好好好,我也不叫苦。”王振忽然蹙眉道:“南易,车子会准点吧,肚子有点不舒服,要是准点我就憋憋。”
“始发站,应该会准点,不过时间还很充裕,王哥你要扛不住就先去站里解决,免得一会上车列车员不开厕所门。”
“行,你们等我,我去去就来。”
王振说着,从曹叡手里拎着的行李包里拿出一个卷纸,急匆匆的就往候车室的方向跑去。
一直等到列车停靠在站台,大部分人都已经上车后,脸上神清气爽的王振才又匆匆的跑回来。
一起进入软卧车厢,运气还不错,车厢里并没有其他人。
坐定之后,曹叡就拿着王振和南易的茶杯去接热水,王振拿出旅游象棋邀着南易杀几盘。
王振第一步走了当头炮,南易却是出邪招,炮直接打过去吃了王振的马。
“嗨,南易,你这算什么招数,吃我一个马,丢一个炮,怎么算都是你吃亏。”王振看着棋盘呵呵笑道。
“等着看吧,我从我儿子那里学来的招数,有点逆向思维,容易打乱高手的算计。”
“我就不信了,走着瞧,上马。”
两人你一步我一步,最终还是南易被将死。
王振虽然赢了,可心有余悸,“还别说,你这个战术还真有点反常规,不过,你应该是第一次用吧?”
“是第一次用,我也没有好好琢磨,刚才就是照猫画虎,现在我心里有点谱了,再来。”
“我说呢,好几步你走的很死板。”王振嘴里说着,手上不停的摆着棋子,“无为象棋水平可以啊,跟谁学的?”
“我给他启蒙,然后他跟着公园里的大爷学的,京城、深甽、沪海,南派、北派的走法学了个遍,学得很杂,没太怎么用心学,他并不太喜欢象棋。”
“可惜了,无为绝对有象棋天分,我家丫头就不行了,除了功课还好,其他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吃,都吃成一个小胖妞了。”
“那得控制一下,不说漂不漂亮,长得太胖容易有并发症。”
“是该控制一下,打算给她报个舞蹈班,让她多活动活动。”王振说着,眉头蹙起,纠结了一下,拿起一颗棋子换了个位置,“将军。”
“你确定要将军,不悔棋?”南易笑呵呵的说道。
王振听南易这么一说,更专注的看着棋盘,考虑了好长一会,才悻悻的说道:“不将了,我上士,挺阴险啊,暗藏杀机。”
“不识好人心,我要不提醒,再有三步你就嗝屁了,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悔棋,就因为这个,象棋的乐趣减了不少。”
“悔棋才是象棋的精髓,里面蕴含着人生哲理。”
“或许吧。”南易不置可否的说道。
就这样,几个小时的旅途,南易两人都在下棋中度过。
当七点多,南易几人在山城下车,一踏上站台就看到有人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欢迎王振董事长、南易厂长来我机床厂莅临考察”。
“王哥,你通知他们了?”
“没有,机床厂应该一直有人在这里守着,我们过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