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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白雾刚刚消散,路边的树枝上还挂着凝霜,一洼一洼的积水里还凝结着薄冰。
“格地格地格地格地格地格地,我们爱你。格地格地格地格地格地格地,聪明伶俐。机智呀哪个也比不过小机灵,胆大呀什么都不亏小呀机灵,淘气顽皮顽皮淘气数第一,骂人打架却从来没有你,小机灵,啊,啊,开动脑筋啊!”
穿着棉衣棉裤,头上戴着大盖帽的南无为坐在自行车横杠上哼着歌曲。
“爸爸,你有没有看到墙上贴着的五角星?”
“看到了,有好多。”
“老师每次发五角星我都有。”
“你比爸爸厉害,爸爸小时候在育红班,只有所有人都有五角星领的时候,老师才会发给爸爸。”
“爸爸以前不是乖孩子?”
南易捏了一下刹车,把自行车停在十字路口,一只脚杵在地上,“是啊,爸爸那时候很不乖,老师不喜欢爸爸。”
“嘻嘻,爸爸,我悄悄告诉你啊,姚岚老师喜欢我,午睡的时候她会偷偷的亲我。”南无为仰着头神秘兮兮的说道。
“亲你哪里啊?”南易笑着问道。
“这里,还有这里。”南无为指了指他的额头和脸颊。
“喔,没有亲嘴哦?”
“没有耶。”
“那算不上喜欢,可能只是因为你没有清鼻涕。”
“不,姚岚老师就是喜欢我。”南无为纠着小脸说道:“爸爸,我好烦恼。”
“哈哈,你烦恼什么啊?”
“我不知道长大后该和谁结婚,我喜欢暖暖,也喜欢姚岚老师。”
红灯变绿,南易把杵在地上的脚收回来,等通过十字路口才说道:“这没有什么好烦恼的,喜欢漂亮的异性这是人类的本能,你现在喜欢暖暖、姚岚老师,将来还会喜欢别人,这种喜欢和结婚的那种喜欢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这个问题爸爸没法给你解释,需要等你长大后自己去感受,十年以后吧,那时候你十四岁,到了懂得早恋的年纪,你会体验到另外一种喜欢。”
“十年,好久哦。”
“不久,时间一直在进行变加速运动,它会越走越快。”
“最快会有多快?”南无为天真的说道:“会不会一眨眼就是十年?”
“会的,你现在一眨眼就是一分钟,爸爸一眨眼就是一小时,你奶奶一眨眼就是一天,你太奶奶一眨眼就是一年。”
“年龄越大,时间越快?”
“我家无为就是聪明,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南易不吝赞誉道。
“嘿嘿。”南无为乐了乐,忽然又指着右边说道:“爸爸,你看,那是我们幼儿园的小囡大篷车。”
南易循声看过去,看见他的右后侧骑着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车,绒布的顶棚,两边围着木板,车后围着钢筋焊接的栅栏门,高度堪堪可以让小朋友把手压在上面,车斗里站着七八个小孩子。
“你有没有坐过?”
“没有。”
“想坐吗?”
“坐着不舒服还要交钱,我不要坐。”
“哈哈,知道替爸爸省钱了啊,不枉爸爸卖了两头牛才让你进幼儿园。”
“爸爸骗人,我的学费只要半头羊就够了。”
“学费只是花销的一部分,你的铅笔、橡皮、尺子、文具盒、书包、练习册、图画簿等等都要花钱啊,还有你的零花钱……对了,你妈一天给你多少零花钱?”
“从来就没给过。”南无为瘪瘪嘴说道。
“你妈真小气,一会爸爸给你。”
“嗯嗯,谢谢爸爸。”
南易又骑了一会,车子就来到幼儿园的门口,把南无为抱下车,南易左手就伸进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一沓对折的钱,打开,从最里面抽出三张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南无为。
失望,看着南易递给他的钱,南无为极度失望,“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啊?”
南易一脸坏笑道:“嫌少?”
“我不要黄色的,我要绿色的。”南无为指了指南易手里五十元面额的纸币。
“绿色的不给,要么黄色的,要么没有,你自己选。”
听南易这么一说,南无为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过南易手里三张一分面额的纸币,“爸爸,你真小气,三分钱只能买两根橡皮筋。”
南易挠了挠南无为的帽子顶,“你自己不是攒了不少钱啦,爸爸不会管你怎么花。”
“我不花,太奶奶说那是我的老婆本,留着将来讨老婆的。”
“哈哈哈,好吧,爸爸再给你点,让你尽快攒够老婆本。”南易笑了笑,又拿了两张五毛的纸币递给南无为。
“嘻嘻嘻,谢谢爸爸。”
见到大面额的,南无为的脸上才有了喜色。
“过去吧,姚岚老师看着你呢。”
南易冲学校大门口的一个女老师颔了颔首,护着南无为就走了过去。
“姚老师好。”南无为走到姚岚边上就甜甜的叫道。
“无为同学早。”姚岚回了一句,又对南易客气的说道:“无为爸爸,今天是你送南无为上学啊?”
“是啊,难得在家就送送孩子,姚老师,十分感谢,平时让你费心了。”
“没有没有,无为同学很乖,带他一点都不费劲。”
“呵呵,那就好,以后还得麻烦姚老师你多多费心。”南易说着,又低头对南无为说道:“爸爸下午来接你。”
“嗯,爸爸再见。”
南易接着又和姚岚客气了两句,这才走回自行车旁,推了一段,等离开幼儿园范围才改推为骑。
等离幼儿园远远的,南易就在路边停下,推着自行车来到身后的汽车旁,把自行车塞到行李箱里,人坐进后座。
“去池田研修生派遣的办事处。”
校花开着车子,没过多久就来到徐汇区余庆路的华侨公寓。
池田研修生派遣的办事处整天人来人往,不管是放在写字楼还是宾馆都不是太方便,加上这时候只要一涉及到“涉外”就意味着昂贵,综合考量之下,就在华侨公寓买了一间房,把办事处设在这里。
这里是五十年代建造的“侨汇房”,可放到今天非但不落伍,还隐隐超前,可想而知当初建造的时候是下了血本的。
办事处接待客户并不在屋里,而是在公寓边上的空地上,实在是每天过来的客户太多,屋里根本装不下,而且会打搅到这里的住户。
南易来到空地处,一条看不到尾巴的长龙就映入眼帘,人和人之间紧紧挨着,没多少空隙,视线所及之处,初略一数就有六百来人。
南易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八点,又往长龙扫了一眼,可以明显看到人们脸上的疲惫和睡眼惺忪,队伍排前面的几百人很可能是在这里通宵排队。
“打电话让田迈下来。”
校花一个电话打出去,很快就从华侨公寓过来一个人,这人就是田迈,池田研修生派遣沪海办事处的负责人。
“南先生。”
田迈走到南易身边喊了一声。
“每天都这么多人?”
“最近两个月每天都差不多这么多人。”
“没分流一下?”
“没用,告示张贴过,喊话也喊过,他们都知道我们每天只能处理五百人,而且很多人都领到号牌,知道该哪天来,可不少人还是天天过来,就想等个万一有谁没来,他们好往前插队。
实在是池田的口碑太好,想出国打工的大部分都会选择我们,虽然我们的收费比其他中介贵很多。”
“其他中介怎么收费?”
“从1万到1万6都有,具体的服务项目有所区别,不过区别不太大,实际的服务要比他们宣传的差很多。”
“现在沪海黑市的日币什么行情?”
“最高的时候到了550兑1万円,南先生,按照这个汇率算,我们的收费都折合9万9了,可他们依然更倾向于选择我们,可想而知我们的服务多令他们满意。”田迈拍马道。
“行了,你也不用光捡好的听,现在银行死期的利息都过10%,他们这些人有几个家里能掏出1万多块来,还不是得去借,找别人借一年至少也得给10%的利息吧?”
“呵呵,差不多,差不多。”田迈尴尬的笑道。
“其他中介不包找工作吧?”
“基本不包,只负责把人弄出去,就算包,也是赚的不多还非常累的活。”
“那就得了,我们贵是贵,但是出去之后只需要好好干活,其他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一个月15万円,在沪海能换到6000人民币吗?”
“就算兑给倒汇的现在也能兑到7000以上。”田迈回道。
“都不傻,都会算。”南易看着田迈的脸,严肃的说道:“这一波行情下来,你能拿到多少奖金,你自己能算的明白。不要见着哪个姑娘漂亮就生花花肠子,主动往你床上爬的我不管,可要是……”
“不会不会,南先生,就算你借我两个胆我也不敢啊。”田迈不等南易把话说完,赶紧解释道。
“这就好,男人可以好色,但不能没品。高学历的客户简历整理好了吗?”
“之前的已经整理好了,可现在每天都有不少新增,纸质版的您随时可以带走,但是电子版还要继续整理。”
“没事,今天下班后把电子版的拷贝一份送到我家里去,我先看看。”
“好的。”
“去忙你的,我在这里随便看看,一会就走。”
把田迈打发回公寓里去,南易就走到队伍的前面,离得远远的观察着队伍。
池田的业务和其他中介不同,池田是纯粹的劳务输出,到了目的地就有工作岗位在那里等着,适应一两天就可以开始干活赚钱,没什么虚头巴脑的事情。
其他中介就不一样,劳务输出搞不定,只能是以留学的名义把人给弄出去,最高级的服务只能做到“三包”——包送、包接、包住。
中介负责把人送到国外,下了飞机后有人回来接,然后中介还租了破房子让留学生住,当然这一切都要额外付钱,而且房租还存在差价,高房租住烂房子。
到了国外,还没等新鲜劲过去,留学生就得想着打工赚钱了,背着一屁股债出去的,不想着赚钱怎么行。
可留学生打工有时长限制,一个月最高能打几个小时的工是有规定的,而且留学生还需要读语言学校,不但要交一笔不菲的学费,还要考勤,一旦考勤不达标,签证就别想续签。
要读书,全日制的工作自然做不了,只能打打零工,但是零工之所以叫零工,就意味着零碎、没长期保障,也许能做几天,也许一天,也有可能只是一两个小时。
如果是在东京,想要靠打零工赚到30万円/月,排除工作并不一定好找的事实不谈,一天至少要打上四五份零工才能完成这个目标。
四五份零工就意味着四五个不同的打工点,就意味着一天至少三四个小时得花在地铁上。
轻松点的洗碗工工作,对留学生的行价是500円/小时,除非实在找不到工作,不然没人会选择去洗碗,而是会去找时薪更高也更累的活。
看着长龙,南易默默的想着,“东京的地铁上应该又要多一批戴口罩,怀里揣闹钟的人。”
四五份零工,陀螺一样连轴转,上了地铁就陷入安逸,困意立马上涌,坐过站是常有的事,这才逼得身上不得不揣个闹钟。
“2号,白洁;2号,2号,在不在?”
两个工作人员坐到一张桌子前,很快就扯起嗓子叫号。
“在在在,我在这里。”
长龙里,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喊了一声,往桌子边上走去。
“号拿来看看。”
“给你。”
白洁把一张纸递给工作人员。
“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实话实说,不要编瞎话,到了那边会按照你擅长的安排岗位,要是安排的岗位你胜任不了,第二次调剂的岗位可就没那么好了,想清楚了再回答。”工作人员看过号牌之后,严肃的说道。
“我…我……”白洁磕磕绊绊的说道。
工作人员不满的说道:“干脆一点,直接一点,后面还这么多人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