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撞翻了棋盘!”
秦参议霍然转身,指住了铁慈,“是他!我看见他在人群中乱挤,才撞翻棋盘的!”
谈三老爷急急挤过人群,指着铁慈喝道:“这是太女赐的宫廷御用之物!你竟然砸了棋盘!快点过来捡!跪下来捡!”
谈老太爷一双怒眼盯住了铁慈,神情忽然一怔,脸上掠过一丝恍惚之色,但寿礼被毁的怒火很快盖过了这一瞬的熟悉感,他沉下脸,怒道:“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东西!过来请罪!”
谈四老爷手肘撑在膝盖上细细看那些棋子,忽然阴沉沉地道:“捡什么捡,已经坏了!”
谈家人大惊,急忙上前查看,果然有一颗棋子已经裂了一角。
众人哗然,皇太女所赐之物差不多就是御赐,御赐之物当众损坏,严重起来是要问罪的。
谈老太爷胸口起伏,几次粗重呼吸之后,蓦然抬手指着铁慈,“混账东西,竟敢撞裂太女所赐,拿下!”
东西已经毁坏,虽说是这个小子撞翻了棋枰,但起因是老三为了炫耀,把寿礼从供案之上请下来才导致的,而这事儿一出,必然议论纷纷,传到太女耳中就不好了。
立时有一群家丁扑了过来。
人影一闪,丹霜赤雪出现在楼梯口,原本两人被留在楼下,现在楼上的喧哗已经惊动了所有人。
不等铁慈出手,白影一闪,丹霜已经到了人群正中,抬手一抖,腰带化为软鞭,一鞭下去,家丁带翻一片,地板上啪声脆响,浮尘腾起,棋子儿齐齐翻个身。
谈老太爷霍然站起,指着丹霜怒道:“这又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铁慈忽然手一挥,四面窗户啪啪啪地关上。
底下竖耳朵听的宾客们面露失望之色。
楼上,光线猛然一暗,官员们都有些慌张,纷纷后退,谈三老爷忙命家丁,“开窗!开窗!不,保护我们!先保护我们!有人寿宴生事,快去唤衙役来!”
丹霜面无表情拦在楼梯口,长鞭抖得笔直横在身前,“来啊,去喊人啊。”
家丁们踌躇不敢上前。
谈老太爷勃然大怒:“反了!反了!来人——”
赤雪忽然从容上前几步。
她行路裙摆不动,莲步姗姗,从头到脚连指尖都仪态万方,在场的都是官场人物,一见之下便觉不凡,下意识安静了些。
燕南王府那位长史眉头一皱,和身边的安州巡检司千户轻声道:“这位这风范,不像寻常人家出来的啊。”
那位千户出身世家,悄声道:“瞧着倒像宫里人的派头……”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齐齐一白,不再说话,还退后了几步。
但大多数人没这么识货,尤其正怒火上头的谈家人,谈三老爷一指赤雪,喝道:“哪来的阿猫阿狗,速速滚下去,不然连你一起进凭云大牢!”
谈四老爷不动声色走到角落,打开一扇窗,发出一声唿哨,底下顿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赤雪走了几步,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滚出来的棋子,她看了一眼,笑笑,绣花鞋硬底轻轻踩上去,一碾。
棋子粉碎。
闹哄哄的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片刻僵硬之后,谈三老爷一声愤怒的嚎叫,竟然自己扑了上来,圆润的身子炮弹般地砸来。
铁慈一伸手揪住了他的后衣领,谈三老爷在她手掌心里滴溜溜转了一圈,顿时眼珠子也荡漾起来。
秦参议把铁慈撞出去撞翻棋盘之后本有些不安,此刻却不禁咧嘴一笑。
真是个狂妄的小子。
谈老太爷扎煞着双手,原地团团乱转,愤怒得语无伦次,“……真是狂妄!狂妄!我要上报朝廷,要禀知皇太女,要把你们抄家灭族!”
铁慈:“知道了,不会的。”
可惜显然大家都没听懂,每个人都在斥骂怒喝,乱糟糟的一片,有人冲向丹霜,有人冲向铁慈,乱成了一锅粥。
直到赤雪道:“何罪抄家?何罪灭族?”
“自然是你故意毁损太女所赐……”
“……因为假冒太女赐礼之罪吗?”
“……”
咆哮忽止,寂静如死。
谈老太爷方才还通红的脸猛地灰白一片,惊疑不定地看着赤雪。
谈三老爷脸色却更紫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即大声道:“胡说什么!”
谈四老爷目光阴沉地看着赤雪丹霜,悄悄从侧门走了出去。
众人对谈家人看看,再看看赤雪,前者神情惊惶,后者气定神闲,几乎不用说什么,众人目光就都复杂起来。
这复杂的目光看在谈老太爷眼里,猛然一醒,知道此刻万万不可心虚,否则等于不打自招,那以后谈府在黔州燕南两地就会成为笑话。
他急忙咳了一声,道:“胡言乱语!哪里来的贱婢大放厥词!叉出去!”
家丁再次冲上来,这回脚步却有些迟疑。
谈三老爷忽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胸来,气势汹汹地道:“你是说咱们这寿礼是假冒太女所赐?太女赐什么能叫你知道?你是来搅场子的吧!侮辱皇室,欺瞒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