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有一炷香长短了。”
几个小婢女站在门外,巴望着屋里的动静,有个胆子大些的婢女,将那窗户纸戳了个小洞。
却见,近来春风得意的王仆射,像是一只小蚂蚁一样,背着手,不停的转圈。
口中好似是念念有词,婢女们伸长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
凑在破洞前的两个小婢女,忽觉肩上一沉,这才发现,后宅唯一主人,王夫人竟然也来了。
“让让,我也看看。”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要理解。
王夫人是个急性子,看了一阵,还觉得不过瘾。
推门就进,大吼道:“王阿宁,你怎么回事?”
“要变成小陀螺吗?”
王阿宁脚步一顿,显然是被夫人的大吼给惊到了。
半天才缓过神来,却见,门边上,不只是有王夫人,竟然还有几个小婢女,登时有些尴尬。
“还不快把门关上!”
王仆射的笑话可不是人人都能看的,小婢女笑闹够了,便四散跑开了。一门之隔,王夫人坐下,气哼哼的,杏眼圆瞪。
王恭虽然还没消气,却也只能老实坐下。
彷佛是听话的学生。
夫妻之间早就名分一定,在外,王阿宁说了算,在内,当然是王夫人是大王。
“你这是怎么了?”
“如此失魂落魄?”
身为妻子,共同生活了十余年,王夫人对王恭的了解可以说是相当透彻了。
王恭虽然性子急躁,很多时候有个霸道的毛病,但绝对不是会在家中失态的人。
这一定是朝廷上出了大事。
午时过后,王恭就进宫去了,去找谁,王夫人也是知道的,看来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那也用不着这样气急败坏啊!
王恭气不过,愤愤然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王谧那小子!”
“诡计多端!实在可恶!”
王夫人了然的点点头,果然和她猜的不错,要说当今朝堂上能把王仆射气成这样的,也就只有他了。
“王谧不是去京口了吗?”
“还能碍着你什么事?”
王夫人无所谓的语气,让王恭更气愤了。
“你知道什么,那王谧小子居然没有向朝廷请示,就独自带兵去援助邺城了,调动兵马本就是朝廷大事,更不要说,他这是要北伐,这是举朝都关注的大事,他居然就敢这样带着兵马,径直前往邺城,他有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
“他究竟有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吼出了这句话,王恭整个人都舒坦了。
好像有一口浊气,从他的胸臆之中,冲突而出。
王夫人继续沉默不语,却也以点头配合。
请示不请示朝廷,这不是重点,最终的落脚点,以至于让春风得意的王仆射拍了桌子的,是王谧并没有提前和他打招呼!
“你怎么不说话?”
“刚才不是很厉害吗?”
王夫人放下茶盏,无奈道:“我一个妇人,所说也皆都是妇人之言,实在是怕郎君听不进去,还要反口埋怨我多嘴多舌。”
王恭哼了一声:“有话就尽管说。”
“反正你也不会向着老夫罢了!”
王夫人噗嗤笑了。
“看来,我们这十几年日子也还算没白过。”
“郎君你还是了解我的。”
“妾本是妇人,前朝的事情不该多参与,但既然郎君你把这些事情闹到了家里,那妾就要说几句了。”
“那王家的小郎君,妾虽然没见过,但平日里也听你多有提及,晓得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若是他当初就想和你争权,大可不必再去北府,就留在朝廷里,依靠着他琅琊王氏的根基,足可以和你相斗。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还是领着兵去打仗了,要我说,只这一点,他就是好样的。”
“果然是向着那小子说话!”
“你还是别说了!”说着,王恭就拍了桌子。
气死了!
王稚远那小子的盟友,居然都安插到他家了!
王夫人岂是那种,你让她闭嘴,她就会闭嘴的那种人,况且,既然开口了,就要把事情说清楚才是。
便根本就没搭理老头子的怒火,自顾自说道:“阿宁,你也想想看,现在朝廷上的这些年轻的子弟,有几个真的敢真刀真枪的上阵杀敌的?”
“难道,以后朝廷的军队就要掌握在刘牢之这样的白身起家的将军手里?”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如今,王稚远他去北府领兵,肯定是得到了谢公的准许,谢公又为什么支持他呢?”
“当然是因为谢家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使用,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这个婆娘,居然还学会自问自答了。
“这样想来,王稚远已经算是我们这一辈世家子弟里难得的人才了,阿宁,这样的人,你要支持。”
老王哼了一声:“支持?”
“我倒是想支持,他私自带兵出征,都没有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如何支持他?”
说来说去,这个老头子居然还是不开窍,王夫人感觉,自己完全是对牛弹琴。
“提前知会你,你会同意吗?”
“那不能,这是多冒险的事,我决不能轻易答应。”
“还是了。”
“你又不敢,还不许人家敢?这是什么道理?”王夫人倾身向前,凑到了王恭的耳边。
现在两个人说的话,几乎就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了。
声音细细小小,绝对不怕别人会偷听到。
“谁说老夫不敢?”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说不行,不敢!
谁这样说了,就要和谁拼命!
“老夫要是再年轻十岁,跨马扬鞭,平定中原,还轮得到王谧那小子?”
王夫人冷笑道:“吹吧你就,别说是十年,就是二十年,我也没看到你想去打仗。”
王恭没词了。
只能任由夫人继续教育。
王夫人呢,今天站出来,自然也不是为了要教训夫君,这些日子,那前朝发生的变故,她也听说了一些,事情送到了眼前,她不可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