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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邻建康宫东南角的一片开阔地,低矮的小平房林立,一块巨大的牌坊,高耸在开阔地的最外面。
正是将作坊。
别看地方粗陋了些,但是,这里绝对是建康宫范围内,最热闹,最有生气的一片地方。
到处都洋溢着劳动的喜悦活力,与建康宫乃至整个建康城内弥漫的那种虚无做作的风气,截然不同。
将作坊里居住条件一般,但是,住在这里的工匠,着实不少。原本活跃在将作坊里的工匠,大约就有上千人,而现在,因为制造手枪的差事也交到了将作坊的肩上,又有三百名左右的工匠加入了将作坊,这里就更热闹了!
将作大臣普超,虽然不争不抢,从来对朝廷上的那些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不感兴趣,但是,照实说来,普超手下管理的人并不比别的部门少。一些清闲的部门,例如礼部,司农等等,所辖不过几百人而已。
普匠作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在这个将作坊中,他拥有绝对的权威,无数新鲜的发明,精致的巧思几乎是每日每夜都在涌现。
这让年逾天命的普超,每天都过得风风火火,特别有激情。
更重要的是,将作大臣这个差事,还没有人会觊觎,也绝对不会有人跳出来与他争抢。
将作大匠嘛,那不就是工匠的头?
做的再大,功劳再多,也不过是下等人,哪个世家子弟会争抢这个差事?
根本就看不上眼!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世家子弟们看不上眼的差事,却是普超最为热爱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缘分,寂寂无名,正准备再做几年就在将作大匠这个位置上致仕归家普超,竟然迎来一位忘年交,堂堂琅琊王氏黄门侍郎王谧。
“稚远,连战连捷,真是恭喜了!”
王谧他们一行人才刚刚下马,从牌坊处进入将作坊的工作区域,就看到普超穿着一身袴褶(上衣下裤的一种便于劳动的衣服,从北方传入南方,在晋末和南北朝时期,相当流行,不分士庶,人人都喜欢穿着。)一脸喜气的迎上来。
“普匠作,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
“这位是桓冲,桓老将军,这次将作坊要打制的两千支手枪,就是要交给荆州兵的,桓老将军特地来看看将作坊的工作情况。”
“普匠作,老夫不懂什么手枪制造,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多有叨扰,还请不要介怀。”桓老将军性情疏朗,一向是个好说话的热心人,只要不涉及到打仗的问题,他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
普超自然也不例外。
他与桓冲年纪相当,只是略微拱了拱手,笑道:“见过桓老将军。”
“自从上次建康一别,我与将军已经三年没见了,如今看到将军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实在是很欣慰。”
三年没见?
一,二,三……
那不就是桓冲大将军三围襄阳而不入的开端年吗?想到了这一层,桓冲脸上略显尴尬的笑容,似乎就是可以理解了。
不过,这样的尴尬并没有在桓冲的心里停留太长的时间,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将作坊里各种热闹的劳动场面吸引住了。
打铁作坊那边,魏师傅正在带领着一群学徒,继续用王谧传授的团钢法炼铁成钢。
“这里的火候还要再久一点,不要着急。”
王谧爬上了木梯,查看高炉里的情况,很快就指出了小学徒的错漏之处。
魏师傅揩了一把汗,笑道:“王侍郎教训的是,你们几个新来的,都来见过王侍郎,我们这些打铁炼钢的新法子,都是王侍郎传授的,严格说起来,他才是你们的师傅哩!”
“小的们见过王侍郎。”
站在面前的几排年轻人,有的王谧见过,有的确实脸生,不管是不是接受过他的指导,只要能学有所成,赶紧把手枪造好,就都是他的得力干将。
“普匠作,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招了不少新人呐!”
“太好了!”
王谧在几个相关作坊前走过,不时指点几句,进而发现,不只是打铁作坊,什么香烛作坊、木匠作坊,凡是能和手枪制作牵上关系的地方,随处可见生面孔。
普超哈哈大笑:“王侍郎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我特意这样做的。不瞒你说,为了给手枪制作多征集一些人手,我可是煞费苦心。”
“一些从建康城以及周边地区调集来的工匠,原本不是擅长金银器制作或者做木匠活的,只要他们愿意,我都把他们拉到了相关的作坊,反正造枪也是个新鲜的手艺,不管是什么也不会的小学徒,还是原本擅长其他手艺的工匠,到了这里都要从头学起,就这样,我们的队伍就迅速扩展起来了!”
王谧挑起了大拇指:“普匠作真是头脑灵活,这个办法太妙了!”
怪不得刚才他从几个作坊前经过,竟然发现有些生面孔,年纪也不轻了,看起来不像是新手,原来都是被普超强行征用过来的。
原本,普超这样做还是担着一定风险的,只敢偷偷的干,可是,现在,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这样做了。
因为将作坊的范围之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凡是与制作手枪相关的事宜,皇帝司马曜已经全权交给王谧處理。
“你這把枪,雕的實在是漂亮。”
桓冲踱步到木匠作坊附近,看到散落一地的木托,一眼就相中了一把。
那木托上雕刻了精美的缠枝荔枝纹路,与其他做工简单的木托完全不同。
“老师傅,怎么样,这把给我吧!”桓冲嘴上商量,实际上早就已经把这把手枪看成是自己的,拿在手中,还瞄准呢。
“不成不成!”
“快放下!”
颜师傅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桓衝没经他允许就拿走了他的爱物,他二话不说就抄手要夺,桓冲哪能让他得逞,几个闪身,老颜差点扑倒在地。
“你这老汉,忒不讲理,那是我给自己做的枪,我要用的!”
虽说桓将军威震四方,家世响当当,但是,他又从没到将作坊来过,这里的师傅自然是不认识他的。
丝毫不给他面子,张牙舞爪的上来抢夺,一看就是急红了眼,连桓冲的大致身份都推断不出。
而桓冲,又一向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看看颜师傅的打扮,也明白了他就是个木匠,遂笑道:“你这木匠头头还挺厉害,枪都还没有一支,先把木托准备好有何用?”
“你看看我!”
“多威风!”
桓冲撩开长衫,别在他腰间的手枪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光闪烁,那叫一个辉煌耀眼。
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造枪的人,却连一支枪都没有!
岂有此理!
“桓老爷子那是……”
“又和谁吵起来了?”
王谧和普超一起查看作坊的运作情况,一时也没有顾得上桓老爷子,等到再想起他来,就看到桓冲正在木将作坊那边争吵。
老爷子,精力真是旺盛。
“那不是颜师傅?”
普超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边厢,王谧他们快步赶过去,那边厢,眼看着桓冲和颜师傅就要动起手来。
若论武艺,颜师傅哪里是桓老将军的对手,且看老将军抡起木托,奔着颜师傅的额头就去了!
“住手!”
“桓老将军,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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