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一会,沈之瑜才有了些力气,撑着床榻起身。
却因力有不支倏然摔在地上,起身的时候心悸动难忍,两腿发软,后腰不慎磕碰木床沿上。
农户家的木床,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像一个方方正正的、浅浅的凹糟,里面可以塞些稻草、棉絮,待与床沿齐平便铺上厚厚的褥子,极软极暖。
只是魏识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加之又是刚刚入秋的,这里面的棉絮便没填满,床沿十分膈人,沈之瑜重重磕在上面,额头上瞬时浮满细细密密的冷汗,生生疼得险些咬到舌头。
她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下更是起不来了,轻轻靠在床边上喘着气。
"魏哥哥!魏哥哥!"
两道欢欣喜又急促的声音,是石头和小阿满。
天见黑,魏识才从山里回来,肩上扛了只黑皮长牙的野猪,如今打猎也不好打,外面都野物都被进山避祸的乡人打了,能找出一支野雉都算稀奇。
他在山里蹲守了三天,好不容易遇见个大的,可高兴坏了,极为耐心地布置陷阱,终于抓住了这只野猪。
想着若是先生知道了,定是馋坏了,也能给两个姑娘和娃娃补补。
八尺有余,身形魁硕的男人,眉目又极其硬朗俊俏,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便是扛着只野猪也是赏心悦目,让人从心底觉得踏实。
"慢些,就来!"他见两个跑得飞快的小孩子,不由弯了弯唇角。
却不知那两个萝卜头为何跑这般快,想着不过三天没见,这般想他吗?嘴角的笑意加深,眸间星光细碎。
没过一会儿,石头和阿满一人抱着他一根腿,急声急气:"魏哥哥!阿瑜姐姐染了疫,你快回去看看吧!姒姒姐姐骑马去叫阿爷啦!家里就我和阿满!"
"魏哥哥,快去看看阿瑜姐姐!"阿满仰着肉乎乎的小脸,眯着圆圆的黑眼睛,声音带着哭腔。
魏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染上疫病呢?如今京畿附近的疫者差不多都进了疠所!
见两个娃娃着急,魏识不敢耽搁,略略提了下抗在肩膀上的野猪,步子跨得更大,也迈得更快。
一到院子,"咚"得一声将那野猪仍在地上,两步并作一步迈进堂屋。
往左的那扇门闩上了,魏识拍了拍门,不见回应,又出了屋子。
窗牖被大力打开,窗台上放着一碗粥,已经凉了,屋子里有些黑,见不到人,石头忙端着一盏煤油灯过来。
魏识这才看清里面的女郎。
沈之瑜,素衣散发,眼睫轻阖,狼狈地靠在床边上,面上一片烧红,唇干而涩,已经昏了过去。
魏识不再犹豫,当即回到房门前。
"哐!哐!哐!"
三声巨响,沈之瑜倏然惊醒,觉知有人在踹门,这种力道不可能是石头和阿满,也不可能是姜姒和真人,只有魏识和殿下才会有这种,恨不能将门框踹下来的力道。
她只是不知到底是魏识还是殿下。
沈之瑜不想任何人进来,魏识虽然照顾着石头直至痊愈,殿下虽前往南地,可说到底他们都只是人,在这凶猛的疫病面前也不一定扛得住,她不敢赌。
自己早该死了,何必再拉一个垫上?
再说死也没什么不好,她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这般想着,沈之瑜费力地从床底下,抽出了一根劈好了柴,想敲三下木床沿,希望外面的人能明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