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霜红若火。
京郊的驰道上,马蹄哒哒,骡马系着的铜铃微微晃动,随着起伏的身躯发出亘远的,犹似梵音的嗡鸣。
冗长的商队两侧的,是一列犹似雕铁一般的将士们,跨马迎风,剑戟加身,威严肃穆让人从心底害怕,也从心底敬服。
这是一列沉默冰冷仿如雕塑一般的黑甲将士,浑身裹挟着地狱归来的悍冷森寒。
商队打头的,是系着丁氏蕴荷徽记的马车,横栏处立着个墨带束发的蓝衫男子,他身子挺拔,清逸出尘,极目远眺。
"公子,离城门还有二里路,可需略作休整?"
那男子正是顾嫣华舅父的嫡公子,如今二十有二,与晏君御同年,不过他长得显小,人见了只当十八九,尚不识愁滋味的少年郎,可若是知了他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手段,再不会把这眉眼温和,时常在笑的公子当是什么,简单的,不入眼的人物。
"不必,午时入城不可延误。"
迟则生变,丁祈远不喜生变,纵使如今去京不过二里,商队还有太子晏君御亲命的将士在侧保护,可为商货不讫,这心就放不下,而至今丁家商队已经连续行进月余。
问话的小厮揖一礼,心知自家公子便是这般性子,而后退下,示意下面的人打起精神,一鼓作气,直抵京师。
京城,城门大开,高高的城楼之上是袍冕俨然的晏君御,他身后站着成蹊和一众文臣武将,甚至是须髯飘逸,绯袍加身的顾相。
迎接一个商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即使这商队归属大晏第一商贾丁家,即使这商队运载的是京都救急的口粮。
官贵傲然,尊身亲迎商贾,于这些人而言无异于折辱,可他们不得不来,即使满心不愿。
丁家的商队极为醒目,车马器具以荷青饰,蜿蜒逶迤便如一条缓慢攀生的藤蔓,左右是骑着枣红色战马的黑甲将士。
在看着这一列黑甲将士时,城楼之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愣愣看向眉目凛然的太子殿下,包括悠然从容的顾相。
他狭长的眼眸极为专注的凝视着远处的冷肃的黑甲将士,漆黑的眼瞳之中倒映着翻腾不熄的火苗。
成蹊极其轻微地喊了声:"殿下。"
晏君御最近越来越难以自控了,他轻轻抬手挥了挥,示意自己无碍。
接到命令的守城将士缓缓打开了城门,于此同时,远处站着的顾嫣华逶迤至地的裙摆之下,是抬起又落下的绣鞋。
她心口微窒,因为祈远哥哥来京的兴奋,在见到晏君御痛苦的眼眸时尽数消弭,她几乎克制不住想要走到他跟前问问,是如何了?
可是她不能。
灰沉沉的天,低吟的铜铃,威严森然的军队,噤若寒蝉的朝臣,无一不显示此刻的不同寻常。
天地一片阒然,商队车马踏触的声音被黑甲将士整齐划一的下马行礼之声湮灭。
随着将士下马列队而立,那些朝臣也看清了的黑甲将士胸前别着的,覆盖着血锈的鸣镝。
"不可能...不可能..."
看清了鸣镝的朝臣神思迷乱,失态地轻呼:"赤霄军...不可能...这不可能..."
"赤霄已然全军覆没,这绝不可能!"
不等他们惊诧,脖颈为刀剑所抵,所有人的心口,都浮上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