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热的夜晚,空气沉闷,南地前往京城的途中。
晏昭数日奔驰不息,即使自己还扛得住,随行的女子却是扛不住了,只得寻个驿所稍事停歇,距京都不过两日的路程,纵马一天也够了,他压下满心的焦灼,迈步踏上驿所的木阶。
此番随行,与他一道的是胥松、沈之瑜和流萤。
沈之瑜自他将她救回之后,从未开口说过话,像是坏了嗓子,此刻一袭素白的衣裙,面色苍白,眉眼平静,缓步跟在她身后。
荒僻之地的驿所,腐朽的阑干和木阶,随着人的踩踏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胥松提着心,生怕自己一脚将这木阶踩塌了,又挤过流萤跟在沈之瑜身后,伸手从外侧虚虚环着,小心翼翼道:"沈姑娘,小心些。"
被挤在最末的流萤瞧见他这副殷勤作态,冷嗤一声,忿忿跟着。
这一路殿下命她给沈之瑜当丫鬟使,整日与她呆在马车里,她又是个哑的,人都要闷死了。
两个男人骑马在马车左右,胥松瞧她不起,里里外外嫌弃,殿下又冷眼以待,不肯让她近身。
她这一路受气真是够够的!
驿所的官差殷勤上前:"昭王殿下,驿所鄙陋,不胜惶恐。"
"无碍,我等停留一夜即可。"晏昭心里装着事,回答得漫不经心。
流萤一双美目暗自打量着他,如今不过两日的路程就要回京,她来回颠簸硬是一点儿好处都没落着。
本以为凭她的姿色,怎么说也能爬上殿下的床榻,捞个贵妾当当,谁知如今连一片衣角都没摸着,想到这儿她气得心口疼,憋屈得不行。
驿所官差送来些简陋的饭菜,这几日她吃干粮都要吃吐了,原以为驿所好得也能供些肉食,谁知道是稀粥和青菜叶子。
流萤气得想哭,这一阵她清减不少,胸臀都瘦了!啪得搁下碗筷。
胥松见她甩脸子,横眉瞪过去:"吃不下便滚!如今大晏多少人吃不上饭,你怎的有脸嫌弃?"
胥松与晏昭一般跟在归庸真人的草庐里长大,见过乡人幸苦务农,自然爱惜粮食,更遑论在如今这等短水缺粮的关头,皇宫里一介女婢都这般奢靡无度,不爱惜民力,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殿下~"流萤被胥松凶了一通,眼尾发红,满目委屈地看向晏昭。
"吃不下便滚。"晏昭眼睫微垂,薄唇抿成冷冽的弧度,说出的话叫人伤心,流萤的眼泪瞬时掉落,委屈无状掩面离席。
沈之瑜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胥松立觉自己刚才过于绝情,讪讪一笑。
一口饭都没吃的流萤下了楼,马被拴在驿所旁边的马棚里,干杂活的仆役抱着柴薪从她身旁过。
见流萤衣着不似普通人,弓腰行礼道了声:"小姐。"
沈之瑜从前在宫里点头哈腰战战兢兢地伺候贵人,来了这南地还是被殿下当成小婢使儿,若是伺候殿下她也没什么怨言。
可殿下从不准她近身,还让她伺候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女,如今还要将她往京城里带。
如今她被贵妃赐给殿下,皇宫是回不去了,照着这般发展下去,自己少不得成了这孤女的小婢,这她可是不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