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一声凄厉的哀嚎,惊飞了枝头的黑鸦,斑驳错杂的枯树暗影投在地上如恶鬼森然。
沈之瑜声嘶力竭地哀叫,看着唇角渗血的肖骢,眼泪又急又快地砸落,她手足无措地抱着压在她身上的肖骢,耳边是箭矢破空的呼啸之声。
这些才动意,肯去吃殿下送来的粮水的难民死在箭雨之中,那些锋利的长箭插在他们的脖子上,眼睛里,胸腹之中。
他们就这样惨死,来不及喝上一口干净的水,或是吃上正经的米粮,甚至来不及哀嚎!
旱灾、饥荒、疫病都不曾倒下的人,倒在了居心叵测之人的屠刀之下。
沈之瑜泪如雨下,看向那些蒙面的黑衣人,眼睛里燃着满是恨意的火,牙齿咬得生疼:"肖大哥,求求你!求求你别死!"
声音哽咽。
肖骢弯了弯眼睫,好像变回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整日里在长街上走街窜巷,或是卖着些鲜艳的花枝,有时兴致来了也不收钱,全当看了姑娘们美丽的笑脸,不知招惹得多少姑娘芳心暗许,或是在酒馆客栈跑个堂,陪着笑,积攒下银钱等着娶自己中意的姑娘。
沈之瑜貌美,全郡的人都知道,只有她自己不知道,整日里小心翼翼过得如履薄冰,他喜欢她,也心疼她。
只默默心慕,不敢凑上前,他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小子,哪里敢耽误人家姑娘?更何况沈之瑜一看就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才来时,便是街边行乞,那一身的气度也是骄矜无匹。
郡里不少人都想娶她,先前是年纪小,近两年媒婆都快把老师傅家的门槛踏破了,若非老师傅拦着怕是不知嫁给哪家作妇。
爱意疯长,他不满于只在后面默默看着,好在这些年攒了些钱,也看好了一处不错的宅院,给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添了几分分量。
更让他欣喜的是沈之瑜至今都未曾有过心悦之人,从老师傅口中得知她不愿嫁与那些求亲之人,若不恋权贵,那他可不可以呢?
想到这,肖骢嘴角的弧度微扬,蜿蜒的血迹顺着唇角落在沈之瑜的胸口,她在为自己落泪,真好。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即是如此,他还在想着,告知她自己心悦于她是否过于唐突。
可是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
"阿瑜,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嫁!我嫁!只要你肯活着,我嫁!求求你,肖大哥!求你活下来!"
沈之瑜哭成泪人,语无伦次。
少年内敛又含蓄的爱意,她怎能不知?便是迟钝如枯木,那每每见了她就发亮的眼眸,和那克制不住的心跳,如何忽略得了?
不予回应,并非无动于衷,可是她有婚约啊...
时至今日,婚约又算什么?只要他肯活下来,她嫁,她愿意啊。
肖骢粲然一笑,他知沈之瑜对他无意,如今能听到她愿意嫁给自己已经很开心了。
可他不想活下去,不想沈之瑜为了恩情嫁给他,他也是好征掠,有傲骨的铮铮少年郎,若是可以他更愿意一点一点攫取意中人的芳心。
可如今,他知道自己即使活下去,却再也不能成为沈之瑜的选择了,他的姑娘啊,值得世间最好最好的一切...
如今能得到她一遍遍的肯定,肖骢已经无憾了。
沈之瑜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睫,温热的身体慢慢凉下去,哭到不能自抑,浑身发抖,被汗浸湿的头发贴在额上。
"你为什么不能贪心一点呢...为什么啊?"她嘶哑的嗓音,艰难的质问着覆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她的人。
沈之瑜如何看不懂他的眼神,是放手,是祝福啊...
去他的放手,去他的祝福,你为什么不能贪心一点呢?多一点点就好,只要你肯活下去,往后余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原来她不是无动于衷啊,原来-
她不知在何时就对他有了情意...
沈之瑜哭到脱力,浑身颤抖,竭力伸着纤弱的脖颈,颤抖着贴上了肖骢干到起皮的唇瓣,你应该很想亲亲我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
她自家逢剧变,流落到这陈郡行乞以来,渐渐磨掉了大小姐的娇矜性子,没人宠着,谁还惯她的臭脾气,慢慢沉静下来。
可那些觊觎的眼神,她却是不能忍受的,唯一不那么让人讨厌的就是肖骢,满眼的倾慕,没有丝毫亵渎之感,被她发现,他甚至红了耳朵,不敢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