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见状忙上前捏住姜姒欲张开的嘴:"快些咽下去,若是吐到地上,我便是捡起来也要塞进你嘴里!"
"小姐!"
芰荷看得心惊,不由惊呼出声。
"这哪里是什么饴糖!我看分明是毒药,你好狠的心,亏得我家殿下侍奉你便如孙子供祖宗一般!"
她红着眼呛得不行。
"可不是什么毒药,难得的好东西,天下只此一颗,你莫要不识货!给你我还心疼!"
喂了药,老头一改先前低三下气哄着的姿态,背着手慢悠悠踱步离开。
芰荷连着给她顺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人早已不见,只得作罢。
恰在这时,迎面走来一列人,打头的一袭深紫的宫装,身后跟着一行身着倩粉衣裳的宫婢。
还不等她转头,正扶着她的手瑟瑟发抖,芰荷面色煞白,腿都在打哆嗦:"小...小姐,婢子能不能活下可全就看你了!"
说着她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起来:"婢子有罪!嬷嬷恕罪啊!"
姜姒心知嬷嬷定不会轻饶了芰荷,还不等眼泪流下,腿儿就先迈了出去迎着扑进嬷嬷的怀里嘤嘤哭着:"嬷嬷,姒姒好想你啊,怎的才来?我在这里受了好多苦啊...呜呜...若不是芰荷姐姐,姒姒怕是不知死在和何处,再也见不到嬷嬷了呢。"
"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身为女婢不知劝诫主子,竟由着小姐的性子胡来,这次若是放过你,想来你是下次还敢!莫要仗着自小跟着小姐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真当老身不敢处置了你?"
说着,周嬷嬷轻轻抚了抚姜姒的背:"小姐瞧瞧,这些都是我从宫里特意挑来伺候你的,身段长相都是一等一,性子柔顺,最重要的-"
"-是不会纵容主子胡来!"
说这话时,她眼神冷睨着哭嚎着被人拉走的芰荷,又软了声对姜姒道:"小姐不是说想嬷嬷了,待会儿啊,嬷嬷亲自给小姐洗澡,好好看看小姐可好?"
嬷嬷已然做到此等地步,芰荷怕是难逃一死。
可若是任由她处置芰荷,她又如何肯?
那些她以为都忘了的回忆,铺垫盖地的浮现在那双朦胧的泪眼前。
肆虐的暴雪,白茫茫的一片,面色沉重胡子拉碴,身上总是带着浓重血腥气的父亲,和眼角眉梢有着化不开的忧愁的母亲。
一个个睡梦中惊醒的夜晚,窗外呼呼的风声都掩不住的刀剑铿鸣和将士们的嘶吼,葳蕤的火光,寂寂的哭喊。
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一场战争夺走了她的一切,如今连芰荷都要被夺走吗?
"嬷嬷,求求你!姒姒求你!放过芰荷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怪罪芰荷姐姐!嬷嬷求求你,放过芰荷姐姐,姒姒求你,求你..."
一颗颗的眼泪自通红的眼尾掉落,砸在地上,姜姒语无伦次,反复哀求着...
周嬷嬷轻轻捏着她白生生的下颚,语调疏冷:"小姐仆役成群,少她一个又如何?日子还不是得过?乖啊,听话,莫叫嬷嬷难做,今儿这规矩立不起来,往后嬷嬷还怎么管这上上下下的奴仆?再者,小姐可知北地的将士反了?"
姜姒慢慢松开了抓着她衣角的手,止住眼角的泪,声音低哑:"那嬷嬷可准我送芰荷姐姐一程?"
"那地方小姐怎能落脚,可别去了,省得脏了小姐的眼睛,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何劳小姐挂心?且让嬷嬷亲自给你洗个澡,好好瞧瞧,不是说想嬷嬷了吗?"
她扬着虚假又生冷的笑,脱口说出贱婢二字,她姜姒视为亲姊的人,到了她嘴里就成了能随意打杀的贱婢!
瞧瞧多虚伪啊,父亲母亲若是在天有灵,见到自己如珠如玉宠着的女儿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作何感想?
世人都觉她姜姒能嫁给七殿下晏昭是莫大的荣幸。
可谁又知她姜家满门血洒战场,无一活口,父亲拿命给她拼来的荣耀,她本该是受着父辈的荫蔽,成为这大晏除公主之外最为尊贵的女子,一生顺遂喜乐。
可如今呢?
被当成私物豢养在别庄里,一心为了自己的芰荷姐姐还要被打杀了去。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就该生生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