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挨了三十板,若是叫嬷嬷知晓此事,再来个二十板子,她就不用活了。
可小姐那眼泪簌簌地流,实在叫人心疼,一时没了办法。
僵持一会儿,芰荷犹豫着将手中的书册给了姜姒,还没等她翻开,芰荷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叫个涕泗横流痛不欲生啊!
姜姒目瞪口呆,眼泪都忘了拭,愣愣地看着芰荷,只见她跪伏在跟前,哭声震天,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磕了这个头...便当是还了小姐的恩情罢,往后芰荷不能侍应在旁,还请小姐保重啊!呜呜..."
芰荷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索性学着小姐幼时哭闹的样子就此大哭一通。
谁知越哭越伤心,想起前几日打在身上的板子就难过的不行,泪水涟涟道:"我怎么这般命苦啊...半月前丢了攒了许久的银钱不说,前几天还弄丢了小姐挨了三十大板,我哭求那行刑的大哥下手轻些,他非是不听...到如今我那处还疼着,走路都不利索,呜呜...本以为养几日就没事了,谁知又要去嬷嬷跟前再领二十大板,说不准嬷嬷一气之下打一顿将我发卖了,如今...如今世道乱好主顾难寻,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呜呜..."
说着她便起了身作势要往那案角撞。
姜姒忙抱着芰荷的腰道:"芰荷姐姐,我错了,你别哭啊,我不看了就是!"
她抱得紧,芰荷一时脱不了身,扑跪在地上呜呜哭着,当真是伤心极了。
姜姒整个人处于脑袋一片空白的愣怔状态,手一下下地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芰荷顺气,平日里都是自己哭别人来哄的,如今身份调转,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才道:"芰荷姐姐别哭啦,我才不会让嬷嬷打你呢,你不让我看那便不看了!还有,你丢了多少银钱,我全数补给你好不好?"
她声音清甜,又温柔地哄着,芰荷总算没那么伤心了,抽噎道:"小姐当真不看了?"
姜姒点点头,芰荷便也不哭了,擦了擦眼泪道:"那小姐先用饭吧,免得饿着。"
姜姒有些语噎,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乡间小道上,魏识叼着根草,骑着姜姒赠与他的白马,好不悠闲的逛着。
这几日山里的陷阱收获不少,家里好一阵子都不缺肉食,日子越来越热了,也不好保存,便想着送些给先生。
路上遇见了几位散学归家的同窗,眼见魏识骑着匹通身雪白,神骏非凡的好马,纷纷艳羡道:"这十里八乡的小子,最有出息的,怕是非魏识兄莫属啊。"
魏识听这调笑,连连摆手:"各位仁兄可别取笑我了。"
有人接话道:"魏识兄何必谦虚,你都散学走个来回了,我等才被老先生放出来,人和人当真是不能比啊。"
话提到这儿,便有人忍不住倒苦水:"你可是不知道留堂的苦啊,今日先生留了题,问的是乱世安民之道,你说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哪里懂什么治国之道?能识几个字,在这世道上活下去就够难的了。"
"是啊...听说南边发了春旱,农人颗粒无收,那陈郡死了数万人,太守还是个黑心烂肺的东西,压着消息不上报给朝廷,到如今难民四散逃到京城,朝廷这才知晓,据说圣人震怒,太子殿下处死了数十位牵扯其中的恶吏。"
众人闻言心又凄凄然,身处乱世不知何为。
区区一个边陲小镇之吏都敢贪赃枉法欺上瞒下,做出这等戕害生民的勾当,也不知这往后是何光景。
"如今秋闱在即,我等才疏学浅,就不凑那热闹了,也不知魏识兄可有意?"
将来如何属实过于渺远无际,这些儿郎们不过须臾唏嘘,便很快就放之脑后,问起了当下最为在意之事。
横道几番问询,魏识早已招架不住,一边安抚着身下烦躁的马儿一边陪笑道:"好哥哥们,可饶了我吧..."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的脱身时,身下的马儿一扬蹄,霎时间冲了出去,惊得横道的年轻人瞠目结舌如鸟兽散。
长风中只余少年清朗如钟罄般的声音,高喊着:"各位仁兄,对不住啊...对不住...这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