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大殿下便来了,他身居储位,住在东宫,离这鸣凰宫虽远,随时相见还是能的,顾皇后收敛怒色,扬起笑道:"我儿,这里坐。"说着示意宴君御坐在她身侧。
宴君御无论是容貌还是秉性都与永昭帝毫不相干,他既有晏恒的光风霁月神人之姿,又有晏珣的雄图伟略兼济之心,继承了大晏王室所有的优点,是她最完美的作品,合该是这九五至尊天下共主!
那贱人的两个儿子如何比得上?
"母后,所谓何事?"
"你可知那贱人的小崽子如何了?今日陛下来我这里发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儿子越大越是深沉,一双黑眸如枯井幽潭深不见底,望之遍体寒凉,顾皇后都有些怕了,轻声细语的问道。
"不过是挨了几箭,还有的玩,母后早些睡,无需挂怀。"晏征沉声道。
"当真是你下的手?"顾皇后见儿子神色平常不甚在意,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陛下护他甚严,除了我还有谁能伤他?"说到这,他漆黑如点墨的眸子略有一丝波动,喜怒难辨又道:"母后若是无事,儿臣便退下了。"
话罢起身大步离去,竟是也不看顾皇后一眼。
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太冷血了,很多时候顾皇后觉得他们之间根本不像母子像君臣,如今顾家已经不是她父亲说了算了,而是晏君御。
可这个儿子自小远居东宫,与她一点也不亲,若不然她如何忍着那贱人骑到她头上?
以他如今的实力,顾家能给的助力很有限,这让她觉得自己对儿子来说可有可无,无用的东西还留着干嘛?
若不是占着母亲的身份,今夜晏君御根本不会来。
顾皇后一时无措的瘫坐在椅子上,后怕起来,悔恨自己大半夜一时冲动把晏君御叫过来。
她深觉晏君御并不是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他的耐心也很有限,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消磨他的耐心,消磨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
一时思绪纷乱又惊又怕,良久恨恨道:"晏池!你好深的心思,害得我们母子生疏至此!"
怪不得登位之初,明知君御不是自己的血脉,也愿意立他为储,原来是打的这盘算。
宴君御从五岁长居东宫,除了早晚问安,衣食起居无一经她手,起先觉得儿子懂事听话,有真龙之姿,直到自己不过是弄死了东宫的一只狸奴,他便执剑闯中宫,生生将这鸣凰宫血洗一遍才罢休。
他那时不过十二岁,眼神冷冽得不像活人,倒像那阎王殿里的索命鬼。
不给她这生身之母半分颜面,瞧他那眼神恨不得将自己也杀了,顾皇后才开始害怕起来,明白这个儿子虽然是她生的,却不是她可以掌控的。
想要修补母子之间的感情却不知从何下手,现在宴君御大了,更是掌控不了了,甚至连父亲在他面前都心惊胆寒。
宴君御并不关心顾皇后如何作想,此刻他身着玄色中衣,冷如凝玉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扣着桌案,凤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侍卫求见,这才打破室内凝滞压抑的氛围。
成溪跪地行礼道:"启禀殿下,探子来报,七殿下并无大碍。"
宴君御毫不意外,永昭帝对这两个儿子护的紧,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这次他不过是在城门口放了几箭,还没把人怎么样,就气势汹汹的找顾皇后算账。
真要是死了,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成溪见殿下不欲开口又道:"陈郡大旱,死了数万人,流民偷窜,底下的官员见事情瞒不下去,求到国舅那里,他问我殿下如何指示。"
闻言宴君御万年不变的脸上似有松动,微微扬眉,似有笑意:"让他们去找七弟。"
成溪一时不解,按理说顾家和殿下是一条船上的人,直接接了这案子,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般推给七殿下,这不是将顾家往火上烤?
他垂首道:"是!"话罢欲转身退下,却被叫住。
"你随我出去。"
话罢宴君御随即去内室更衣,再出来已是一袭黑衣。
天将破晓,成溪跟随着殿下出城,二人快马疾驰,不多时便到了与妃山。
山脚下田连阡陌,偶有炊烟,时而几声犬吠鸡鸣,微雨山庄的碧瓦在太阳的照射下流光溢彩,仿佛一颗落在山间的璀璨明珠。
成溪见殿下遥望着远处的山庄,眼眸里是明灭不定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