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广州府。
崇祯七年八月以来,黄衣贼正式进犯两广,府城内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战事。
广州鼎和楼,广州最大的酒楼。
很多文人士子在这里喝酒聚会。
其中广州知名的三位举人,李盛名、郑子良、蓝兰带着一群举人讨论时事。
这些人不是准备考状元的天才,就是广州城位卑但权重的中层官员。
他们这些人,就代表着广州士绅的态度。
李盛名叹了一口气,道:“奸臣当道,致使国家每况愈下。
我们这些良才,却因奸臣阻挡,没办法为国重用。
本人自认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却只能忙于桉牍之间,没有机会展现才华。
旦夕之间,黄衣贼就打下广西。
广西十数万明军,没有挡住黄衣贼三个月。
广西传来的消息,看着就让人心凉,大明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桂林投降了、柳州投降了、浔州投降了。
没有残酷的攻城战,也没有可歌可泣的英雄出现。
投降、投降、还是投降。
黄衣贼每到一地,当地官军就会投降。
没有国之栋梁站出来力挽狂澜,没有人英勇就义,唤醒同伴的士气。
世间再无于少保。”
蓝兰看到李盛明愤慨的模样,他也感同身受。
“国朝沦丧,指望那些贼丘八,已经是不可能。
黄衣贼势大,正式我们众志成城,抗贼救国的时刻。
文采飞扬,可以写诗骂死黄衣贼。要让黄衣贼遗臭万年。
我们的出路,还是士绅组织团练。
南直隶就有士绅这么做,掌握属于自己的军队,这才是……”
蓝兰正在宣传东林党那一套说辞,突然有一名书生登上了鼎和楼,他打断了蓝兰的话。
“不好了,黄衣贼攻破肇庆城,他们现在正在勐攻三水县。
山水县城破,广州就无险可守,黄衣贼能顺着珠江直达广州府。”
蓝兰吓得面无血色,道:“这么快,怎么能这么快。
前段时间才传来消息,总督大人在梧州城抵挡住黄衣贼。
现在黄衣贼就攻破肇庆城,已经打到三水县。”
郑子良看到所有举人都被吓得面无血色。
他头上也冒出细汗,没想到秦军实力这么强。
“大家听我说一句实话,广州城守不住了。”
所有举人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大变。
有人跪在地上,冲着京城方向磕头。
有人立刻痛哭起来。
“我寒窗苦读数十年,才考上举人,广州怎么就要守不住了。”
旁边有举人小声安慰道:“秦王的科举更简单。”
嚎啕大哭的举人,抹了抹眼泪,收住了哭声。
在场的举人态度各异,但都没有反驳郑子良的话。
郑子良在他们之中威望最高,轻易不说话,说话就必中。
郑子良看到很多举人都在等他发言。
“各位同乡,你们都清楚,黄衣贼占据肇庆,西江必然被封锁。
西江被封锁,梧州城就变成一座孤城。
梧州是一座不大的城池,里面还有二十多万军队,粮草就不会储存太多。
我预计梧州的粮草,只能保证两个月到三个月所用。
三个月时间,南直隶等地的官军,根本赶不来梧州。
熊总督和二十多万明军,必然会凶多吉少。
熊总督孤注一掷,抽调大量广东兵马,前往梧州城。
凭借现在广州城这里的弱兵,根本挡不住秦军的进攻。”
郑子良介绍完现在的局势,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众位同乡,秦军即将入主广东,请各位早做打算。”
他拱了拱手,就离开了鼎和楼。
其他士子,得到这个消息,也回到了家中。
他们必须与家族商量,怎么应对秦军的到来。
李盛明来到家中,看到家中老父亲,正在焦急的来回踱步。
“爹,我们家怎么办?”
“咱们家主要从事海贸,秦军到来,对我们也影响不大。
那些田产秦军要收,那就收回去。
秦军的报纸,已经在鼓吹海贸之力,秦王苏河绝不会禁止海贸。
他们初来乍到,需要我们这些熟手配合。”
“爹,我们为何不北上躲避。
秦军的法律太过严酷,比历史上的暴秦还残暴。”
“躲,那能躲到哪里。
南直隶,那地方能安稳几年,京城也未必能安稳。
最好的选择,就是出仕秦王。
你要是没这个能力,局势又不对,咱们家只能远走海外。
爪哇岛那里的汉人很多,我们家和那里也能攀上交情。
就是那里红毛人势大,咱们这新去的人太难站稳脚跟,这是最后的选择。”
“爹,我看过秦王那里的科举考题,题目不算难,儿子有信心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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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兰刚到家里,就看到家中正在收拾细软。
“少爷回来了,老爷已经收拾好东西。
我们现在立刻就出城,顺着北江去南雄府。
局势一旦不对,立刻躲到江西。
大明能战胜黄衣贼,我们再返回广州。”
蓝兰看到家族仓皇而逃,家里把广州这里的基业全部抛下。
数万亩良田,一定会被黄衣贼分食一空,想想就心痛万分。
但没有办法,留下来一定会破家,他们家里没几个人能活。
郑子良刚回到家,就看到妻子带着丫鬟,已经把家里的马车套上,准备去乡下避难。
家族在乡下有田产,他是寒门子弟,家里只有二百多亩田产。
算上他考中举人,附近村民投献的田产,家里田产也不到两千亩。
郑子良早就看出来,大明朝廷早晚有一天会坚持不下去。
士绅不用交税,导致百姓把田产投献到士绅名下。
只要这个士绅心黑一点,就能彻底占据田产,让百姓成为佃户。
百姓想和士绅打官司,那基本不可能赢,没等进去衙门,就能被小吏折磨死。
大量的百姓投献,导致投献的百姓也不纳税,没投献的小民,税赋压力越来越重。
大明每个地方的税赋,额度基本固定。
士绅不纳税,却不断扩张自己的土地,小民逐年需要承担更多的税赋。
有的地方,小民缴纳的税赋已经不够当地税赋,逼迫佃户交税。
西北等地,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再加上天灾,导致百姓造反层出不穷。
最终养出了秦王这个势力。
“咱们家不能走,乡下没广州城安全。
广州府挡不住秦军,广州这里的局势不会混乱。”
郑子良极为自信的说道,他彷佛洞察到了之后广州局势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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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衙门,两派文官正在争吵。
他们代表着两个势力,广东布政使孙朝肃,他是两个总督熊文灿的心腹。
他负责调动广东的人员和物资,支援熊文灿在梧州的作战。
广东按察御史王泷是东林党。
他主要维护东林党在广东的利益。
孙朝肃据理力争道:“必须要派重兵打通被黄衣贼截断的西江。
我们已经探查清楚,黄衣贼在西江的兵力不多。
两广最精锐的二十万军队,都在梧州城。
没有广东的物资补给,西江被黄衣贼掌控,总督大人胜算极低。
总督大人一但败亡,两广地区也守不住。”
王泷坚持不同意,道:“总督大人让我们调重兵,去攻打占领广东西南的黄衣贼。
广东西南丢失,其他地方也不可守。
趁着黄衣贼立足未稳之际,我们要把黄衣贼赶下海。”
他们两人都有各自的目的。
孙朝肃希望尽快打通西江,保住熊文灿和梧州城二十多万明军。
王泷希望夺回广东西南廉州府等地。
那里的士绅看到黄衣贼进攻,很多人已经提前跑掉。
他们东林党在南直隶说一不二,广东这里必须要争取广大士绅的支持。
当地士绅已经投靠他们,夺回他们被黄衣贼占据的土地,这些士绅就支持东林党。
他们还能借这个机会练兵,让一些硬骨头被阵亡,东林党掌握更多的军队。
两人正在衙门中争吵不休,他们两方的势力都很大,谁也不能说服另一方。
“大人,大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