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眨眨眼,微微仰着头瞅着李二陛下板着的脸,心里疑惑不解,好奇道:“父皇这话说得毫无道理,再是纯洁无瑕的花朵,也是生于泥土之中,若无泥土之养分,何来花朵之灿烂?泉水清澈,难道可以将花朵栽种于泉水之中而不死吗?再者说来,那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乃花之君子者也,何来色泽污垢?”
李二陛下呼吸一沉。
这是《爱莲说》?
又是房二……
花厅中有一张木质的茶几摆放在花树当中,木质细腻却没有涂漆描金,简单的打磨之后依旧保留着清晰的纹理,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简朴,两把藤椅放在两旁。
李二陛下走过去坐下,沉着脸说道:“娇花再美,也不过是世人观赏亵玩之物,纯洁无瑕也好,沾染淤泥也罢,总归摆不脱秋风过境、繁华落尽的下场。人若不知自爱,又与那毫无灵性的花树有何区别?到了也不过是沦为玩物,遭人唾弃而已。”
这话说的……晋阳公主愈发莫名其妙了。
心忖父皇今儿这是怎么了?说一些乱七八糟让人听不懂的话语,该不会是後宮里头那些个妃嫔们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让父皇恼火了吧……
她是个有孝心的,觉得父皇正在气头上,也不去惹恼他,抿抿嘴,走过去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李二陛下斟了一杯温茶水,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后凑到唇边喝了一口,瞅着李二陛下,小心翼翼道:“何人招惹父皇,还得父皇这般恼怒?”
李二陛下蹙眉,不悦道:“你这意思,是在说父皇在外头受了气,跑你这里无理取闹来了?”
晋阳公主唇儿一翘:“呵。”
是不是无理取闹,您自己心里清楚嘛,简直莫名其妙……
被闺女给鄙视了,李二陛下很是不忿,觉得这般绕弯子也不是办法,这丫头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总跟自己打岔,便干脆直言问道:“昨日大朝会,为父与两仪殿设宴招待群臣,你可是将房俊半路叫到你的寝宫之内?”
“是呀,有何不妥?”
看着晋阳公主清澈的眼眸,李二陛下差点气吐血:“有何不妥?不妥之处大了!你说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宫里的嬷嬷早就教授你男女之道,难道连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点道理都不懂么?简直胡闹!”
见到父皇似乎真的为此恼火,晋阳公主抿抿嘴,有些委屈,小声辩解道:“怎么就男女授受不亲了?高阳姐姐年前就曾说起姐夫肠胃不好,受不得饿,否则便胃痛得难受,我就想着大朝会开了大半天,姐夫肯定饿坏了,两仪殿里的酒宴又都是一大早便已经备好,彻底凉透了,若是吃下去岂不是更加坏事?便让人将姐夫叫了过去。仅只是一顿膳食而已,在场的还有很多内侍宫女,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就扯得上男女之防了?”
说到后来,已经语带哽咽,眼眸之中水汽弥漫,似乎下一刻就能凝结成珠,串串滴落。
李二陛下最是疼爱这个嫡女,见她这委屈的小模样,心里都快跟刀子划拉了几刀也似,不过为了彻底扭转闺女的行为,还是硬着心肠道:“父皇知晓你与房俊亲厚,可他到底是外臣,而你尚未出阁,就必须要保持距离、注意影响。这世人之口舌有些时候堪比刀枪,杀人也在无形之间。说到底,房俊也是外臣,你这般将他召入寝宫,知晓内情的明白你这是答允了高阳,可不知晓内情的,你难道就想象不出会传出何等恶心荒谬之谣言?”
晋阳公主抿着嘴唇不说话,眼眸里的泪珠儿却终究流了出来,顺着光滑的脸颊,滴落在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一见到小闺女哭了,李二陛下彻底慌了。
再是杀伐决断的一代帝王,也都有他的死穴命门,而他李二的名门就是这个小闺女……
连忙手忙脚乱的去给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赔罪道:“兕子莫哭,是父皇的错,父皇不该这般说话。”
晋阳公主却只是轻轻抽噎一下,垂下头去,闷声不语。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好像长大之后,很多的烦恼就会纷至沓来,而有一些自己很是在乎的东西,却渐渐的离她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