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的鹤眸中含着几分笑意,隐隐幽幽的火光舔舐在浓墨的瞳孔深处,像是故意的,知道她承受不住,刻意这么看着她。
最终还是右繁霜败下阵来,害羞地低下了头,像三年前一样。
她单纯,但苏忧言素来都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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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见到右繁霜的时候,她指出了他的心跳节拍不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此单纯,似乎这并不是坏事,她只是单纯把这一点说出来而已。
她好像因为太单纯,还没有对陌生人产生防备和距离感,像孩童一样自然的入侵别人的视野。
苏忧言故意装作没听清,垂下长睫盯着她,轻蔑地笑了:“你说什么?”
而她重复了一遍,也丝毫不觉得他轻蔑凉薄的表情威胁到了她。
好像是真的傻,连威胁都看不懂。
后来在大厅遇见过她无数次,有时苏忧言会看着她,但她发现他在看她,不仅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对他微笑。
苏忧言想。
像个小傻子。
苏忧言看向她的手环,上面写着她的科室和名字。
苏忧言眉头微皱。
真是个小傻子。
但小傻子和他见过的精神病人一点都不一样,她呆呆的,可是看上去又那么孤单脆弱,还有一双黑白分明,明媚到忧伤的眼睛。
她路过的次数太多,不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但是苏忧言弹琴的时候,她都会坐在那里乖乖地听。
听他讲话的时候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看,在他身边弯腰捡琴谱的时候,发丝扫过他的手背,傻傻地替他捡起来,而她浑然不觉自己无意间勾引了别人。
她虽然身处别人敬而远之的病患科室,但她本人却很奇异的讨人喜欢。
那些大爷大妈会拉住她唠嗑,而她乖乖地坐在一边给大爷大妈们剥瓜子,仰起脸笑的时候像个傻瓜。
甚至于刚刚毕业的年轻男实习生,都会被她的眼睛看到面红耳赤。
他听见她叫那个实习医生哥哥,后来常常看见那个实习生给她吃的,而她每次都很惊讶很惊喜地露出笑脸。
可那不过就是造型过时,low得掉渣的小蛋糕而已。
苏忧言远远看着,眼神晦暗不清,握着蛋糕袋子的手却不自觉握紧。
后来,再一次看见她路过,而且身边没有那个男实习生的时候,他立刻下床,走到病房走廊里叫住她。
哪怕他还在输液,拿着吊瓶的手放太低,手上的针管已经回了血。
他竭力镇定道:“我是苏忧言,认识一下。”
然而他握着吊瓶的手已经因为紧张,用力到青筋凸起。
她傻傻地道:“我知道你,你是那个弹琴很好听的哥哥。”
苏忧言听见哥哥两个字,瞬间觉得心脏要爆炸了。
自那以后,苏忧言刻意和右繁霜拉近距离,她的喜好简单,要接近不难。
他一遍遍和她下蠢得要死的五子棋,在大厅四手联弹那些他十岁就会弹的笨蛋乐章,一起种无聊容易死的多肉,做各种让她觉得开心,但苏忧言只觉得蠢的傻事。
一做就是整整三年。
一直以来,右繁霜都以为她的阿言爱所有人,却不知道,苏忧言素来凉薄寡情,从始至终只爱她一个人,他的温柔,从来就不是面向所有人的,只是独独为她而滋长而生。
他心脏病注定命不久矣,自小便阴郁冷鸷,拒绝他人接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他的心。
而在他绝望凶戾的人生中,她是唯一能听到他心跳声的人,也成为了唯一一个得到这份可怕又稀有的温柔的人。
但她如此单纯,把全世界对她最好的苏忧言,当成了温柔的救世主。
却只是没有人和她说过,
你的救世主,连他自己都救不了,却只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