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烟任凭她做无礼之举,脏污的脸颊蹭满了伤口之中流淌出来的鲜血,她眼底压抑许久的暗色阴郁情绪……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眸中的夜色渐浓,面上带起了往日般地三分笑意,不可捉摸:“哦?前辈是说,我腹中所藏着的……竟是舍魔利所炼化的第二魔元?您可有看错?”
“怎会看错,第二魔元自成灵性,你若细观细悟,能够感受到一缕宛若生命的气息在蕴形成胎,倒是与女子怀胎孕之相极为相似的。”
宁非烟眉头高高挑起:“前辈又怎知,我不是怀有胎孕了?”
老魅魔觉得她这话说得可笑,抬眸看她:“你娘难道没同你说过,魅魔怀胎与人类不同,与魔族更是不同。
魅魔周期并不漫长,自守精成孕,到胎成出世,不过只需三日光景,你怀没怀孕,难道自己不知?”
宁非烟:“……”
她那娘亲,怎会同她言说这些?
三日?
莫说三日了,怕是都有三个月了?
她是奇怪这么长时间过去,肚子怎会一点起伏都没有?
原还以为,是她近日以来连翻与人交手战斗,苦了肚子里的那位,叫小家伙营养不良了去……
云画秋那个庸医废物!
看她回去不剥了她的皮!她是脑子进水了,竟然回去选择相信她的医术。
没有怀孕?都是假的?
宁非烟眯长了眼睛,抬首看着近在咫尺的界门,如此说来,蠢猫于她的那个约定,也无需他守望执行了。
真好,她亦可以落得一身轻松,无牵无挂了。
真好……
宁非烟被老魅魔蹭得一时心火大盛,眼神骤然一冷,杀意大起!
两只手紧紧抱着宁非烟腰身的老魅魔陡然间凄厉大叫,一边惨叫一边抽搐着身体,仰面倒了下去,重重摔在丛林荆棘之中。
她四肢以着恐怖扭曲的姿势蜷缩痉挛着,嘶吼哀嚎着:“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宁非烟唇角溢血,笑容却说不出的风流妖娆:“没什么,你欺我魔气尽散毫无修为,想夺我宝珠,剖我肚肠,小女子我自是不可坐以待毙,便以一滴心头血,喂饱一只血蛊种进了前辈的身体之中。”
老魅魔瞪大了眼睛珠子,嘶吼道:“你这是在同我搏命!你这是在同我搏命!”
血蛊非寻常蛊虫,不到生死绝杀之际,绝不轻易动用,一旦给对方宿主种下血蛊,接下来熬的便是双方的生命力,若熬不死对方,死的便是种蛊之人。
老魅魔说宁非烟在同她搏命并不过分。
只是她想不到,更无法理解,方才明明都明显已经妥协的一个人,为何会忽然行如此极端之举来。
她不知晓,宁非烟求的每一件事,成的每一件事,皆是她搏命得来的。
宁非烟她拼得起,也输得起,所以从来都不带怕的。
方才,或许是她此生唯一害怕不安的一次。
只是,托老前辈的福,又亲手将宁非烟的弱点掐灭了去。
宁非烟踢了踢她蜷缩的身子,唇角不断溢血,笑容却端得是风情万种:“好了,闹剧结束了,你既要我留下来,那我便好好同你玩一玩好了。”
“前辈~”
……
……
煞气漫天的荒野冰原,阴风不断掠耳寂寂,似鬼物擦身而过,于耳畔轻喃吹起。
寒露凝霜的野草抚过百里安的脸颊,刺骨冰冷,梦醒而交错。
他宛若大梦惊醒般地猝然睁开双眼,入目之下,是星野四垂的长夜。
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血腥肃杀之意,长夜的天空如墨,可远方的地平线是红色的,四面八方都是有死亡的味道,到处是野兽般的残骸断肢,白骨露于野,暗鸦啄腐肉。
身下的覆冰草原大地,仍在剧烈的震动着,邪兽们的气息宛若在浓密的黑暗之中,无处不在。
可偏偏百里安那双能够夜视清楚的双眼,且见不到一只邪兽。
在黑暗的夜晚里,渺弱的星光下,百里安看到的是立在不远处,女子凭风而立的背影。
云容就守在距离他十米远的山丘上,四野不见一只邪兽。
她纤细的身影立得如剑般笔直,身上的黑红剑袍自夜色中远远瞧来,色泽更显深沉浓重了些。
百里安却知晓,让那衣衫颜色变得浓重的不是夜色,也是夜色里的血色。
她的身上,有着很浓很浓的血腥气息。
百里安无法想象,她这一路走来,究竟杀了多少邪兽,才能够让他安稳地昏睡这么久。
“你醒了?”山丘上,她并未转身,却清楚地感知到了百里安的气息变化。
百里安嗯了一声,不知说些什么好,安静无言了片刻,他道:“云容姑娘何必平白无故地惹上我这么一个大麻烦?”
云容缓缓回首,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过来。”
格外轻缓柔和的语调,让百里安心口一紧,竟是有些失神。
云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你过来。”
这时,百里安才发现的异样之处。
云容的双脚……此刻竟是与身下的山丘生长到了一块,如林数根茎般,深生土石之中,鲜红的脉络自她双腿延伸,竟好似真的根藤茎脉驻扎在山石深处。
她站在那里,仍由夜风吹打她的衣衫裙摆,纤细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可怜。
百里安随忙起身,快步迎上去,面色发紧:“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