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者,看似愤怒出言,可话锋又急急一转,道:“可陛下当时年幼,又即将授以天罚,魔界形势岌岌可危,这时动手杀死唯一的魔后,显然是不智之举。”
枝玉妍冷声道:“正是因为当年魔界势危,本宫身为魔后,自当有掌界之权,她受天罚之苦,夺去自由之身,纵是早已想好了脱身之法,以她这孱弱弃魔之身,怕是也要消耗千年光阴方可解困,千年光景足以让本宫定稳河山,为我儿谋大造化,若本宫不死,她如今又如何能够在乱局中掌权定人心,稳君位呢?”
“这……”那人也随着她的话开始动摇怀疑,面露难色。
各种不利的证据言辞皆针对魔君一人而来,再有葬心弥路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最终的目的也差不多表达了出来。
随着葬心一个深深鞠躬,高喊道:“陛下弑父、弑母、弑杀魔河,设计使得兄长夫妻二人离心,种种罪过,已是无恕,如今嫡母再朝,若陛下还有一丝怜悯之心的话,莫要让我等起兵戈内乱,还请陛下自戕谢罪!臣当是还以君礼大葬之!”
弥路低压着眉目,也随之戾气腾腾地唤了一声陛下:“还请自戕!”
有着这两人带头,夜朝会诚然演变成了一场无情血腥的逼宫之举。
一时间,本还在观望形势的魔臣们见魔君大势已去,也纷纷低首肃然高声道:
“还请陛下自戕谢罪!”
“还请陛下自戕谢罪!”
“还请陛下自戕谢罪……”
对于百里安而言,这女魔头若当真如此轻易简单地交代在了这里,那荒唐的婚事自然就此作罢,他也不必做什么魔界的劳什子凤君了。
而且有着这一身血脉压着魔后那层子关系,弥路之流自是不惧。
这时,御座之上被四方逼问的魔君陛下目光正若有若无地朝着百里安方向打量过来,似是比起眼下的这场绝境,她更关系,他是会选择与她共同进退……还是明哲保身。
殿朝之上,多数魔臣不知本就是葬心的人还是见势不妙的墙头草,架势愈发逼人,似是恨不得她当场拔剑自斩元神方可罢休。
唯有小部分者,虽说一脸冷汗,面色极为难看,却也没有见势逼近。
许是看着女魔君久坐不动,葬心脑袋微偏,一个隐秘的眼神示意打了出去。
紧接着,一名魔臣怒啸一声:“陛下若还执迷不悟,可莫要怪罪老臣以下犯上了!”
那魔臣指尖一闪,召出一把弯形魔刀,大步如山,攻势如急风骤雨,朝着殿上奔如雷走般狂杀过去。
女魔君目光从百里安身上收了回来,不知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她自嘲一笑,面容寡淡不耐地微抬起手。
谁知,搁放在台面上的那只手臂正抬一半,椅子上的百里安豁然身起,一步横跨而出,拉出数道残影,抬手沉推,殿前顿时犹如风骤暴起,殿中魔臣们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阻之力临面而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齐齐倒倾下去,几乎难以站稳。
而百里安那只抬起的手掌,稳定如山地推送至了那名奋起弑君的魔臣胸膛间。
一瞬间的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只见那只手掌如覆海绵般,无视魔族强大的体魄身躯,一寸寸没入那名魔臣的胸膛里。
而魔臣的背后则清晰无比地印出了一方掌印。
“噗!”
魔臣未曾吐血,大血喷涌的声音只因他胸膛炸开了一团凄厉的血花,他双眼暴突,只觉五脏六腑瞬间齐齐错位碾压,整个人重重倒飞出去,碰地一声狠狠砸在地上。
他捂着胸口,用力挣扎翻身,试图站起来,指着百里安:“你!你!你!”
你了半天,他也未能成功站起,整个人回光返照似地一抽搐,栽倒再地便已气绝。
原本随在他身后准备一齐冲杀前去的多数魔臣,身子打了一个狠狠地寒栗,步伐生生止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安。
百里安手掌间的血迹兀自顺着指间往下滴落,他站在殿堂长阶上,振臂甩袖,指间滴落的鲜血纷纷洒洒点缀在了地毯之上,那双温润的眸子微微一沉,瞧得竟是令人心生寒意。
他平静开声道:“既然知晓是以下犯上,还胆敢放肆?”
女魔君瞧着那挺拔如竹的背影,指尖竟是狠狠一颤,眼睛微微睁圆,心曲早已被拨弄得乱做一团。
“好!好哇!”弥路少君阴声笑道:“看来这乱臣贼子果真如葬心河主所设想那般,早已与她勾结到了一块儿去!”
“魔后娘娘。”百里安并不理会弥路少君的叫嚣,目光直直往枝玉妍身上淡淡一滑,道:“您说您记得您生前之事,您本心系大统,心系独自,无念殉葬,是陛下当年亲手将你杀死,伪造成了随前君而去的假象,对吗?”
枝玉妍在他目光的注视下,身躯不禁一颤,面色微微发白地道:“是……”
“你说谎!”百里安冷冷一笑,道:“你既为尸魔者,从尸而生,必先舍前尘,忘记过去,今夜乃是你的回魂之夜,爱理来说,现在的你不过是张没有记忆的白纸,你就如何知晓你是魔后枝玉妍,又如何能够言之凿凿,说是陛下将你杀害的呢?”
“本……本宫……”
“是否弑母之事,先别急着妄下定论,只是魔后娘娘您,凭什么打破尸魔的诞生法则,将前尘往事记得一清二楚,我记得,这即便是尸王将臣亲手创造出来的王族血裔也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么……这些记忆,又是谁刻意在你这张白纸上落下的笔墨真相呢?”
百里安言辞并不犀利,可是三言两语,直点要害,竟是将这一锅乱粥,瞬间端平冷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