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被所有视线聚焦到的女人这才轻轻抬首,看向油头男人说,“我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身份,我只是一个医生。”
“医生?那你又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
“说一说吧,我认为主办方邀请我们这些千奇百怪的人来参加这场发布会是有深意的,就现在来看,一位毒枭,一位杀手,他们似乎都有参加这场发布会的理由和资格,但小姐你说你是医生,这是不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油头男人说,“一个医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纯粹的好奇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或者你先说你的故事我就会愿意讲一讲我来这里的原因了。”女人说。
“我的故事?”油头男人轻轻挠了挠后脑勺,看了一眼老绅士和阴沉男人,“我感觉我起个头的功夫这两位朋友就会把腰间藏着的东西掏出来对准我啊。”
“哦?这个意思是说...你是警察?”老绅士意外地看了油头男人一眼。
油头男人点头了,一旁的阴沉男人倒没有太大的反应,静静地坐在桌子上看向别处,而老毒枭怔了一下也只是摇头笑,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我的故事跟这位女士一样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油头男人说,“查案,遇到一个连续作案的分尸凶手,在一间烂尾大楼里进行围剿,我的同事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完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用同事的尸体当做诱饵配合手雷将凶手炸了个稀巴烂,我将事情原封不动上报后得到的是职务吊销和心理医生的预约,然后我收到了邀请函。”
“虽然简短,但看起来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老绅士感叹,“似乎大家都是曾经见过或者亲手杀死一只‘怪物’的,后续如果弗洛伊德没有中毒死的话,或许邀请函会送到他的手上而非是我的手上。”
“那这位女士也亲手送走过一只怪物咯?”油头男人有些意外地看向女人。
女人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了,老绅士是作为战士的部下杀死了怪物,而油头男人和阴沉男人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杀手而且都是行业中的精英翘楚,那女人作为医生凭什么能杀死怪物?
“...当时有一个瘾君子来我的诊所求我救她。”女人看着所有人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开口了,“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吸毒过量了还是太久没有碰毒品产生了戒断反应,总之他说他感觉自己很糟糕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恶化,让我救救他。”
“医生是背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吧?”油头男人问。
“背过,所以我当时就准备送他去大医院治疗。”女人点头,“但他并不想这样,直接打晕了我,锁死了诊所的大门,强迫我在诊所里对他进行治疗。”
“真是令人意外的发展...”老绅士挑眉,“在这个事件中你是受害者?”
女人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那对我来说是噩梦一样的七天,整整七天我看着桌上的他身体一步一步恶化,起先最开始恶化的是他体内的液体,黑胆汁、黄胆汁、血液和粘液...身体里各种液体开始变得粘稠漆黑了起来,整个诊所充满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最开始他说他感觉身体里有东西在爬,说他的血有了自己意识活过来了,于是他就开始着魔似的不断地放自己的血,边放边说自己好痛苦让我帮帮他,我当时就意识到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如果我愿意我随时可以逃走,但我还是选择了留下来给他输血...我发现无论是什么血型的血液他都不会发生排斥反应,但最后都会恶化成黑色的液体在他体内循环,这种黑态化从血液逐渐弥漫到了他的全身...然后他的体表就开始出现了细小的绒毛。”女人轻轻打了个寒噤,“那些绒毛很坚硬,我试着把他们拔下来,但一动男人就撕心裂肺地喊疼,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任由他生长,在血液输完后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就只能给他打葡萄糖,他原本自残的伤口恢复的速度是普通人的数倍,在止血和补充营养后那些绒毛开始成倍地增长直到覆盖了他的全身,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不是什么绒毛而是...鳞片。”
“事情接上了。”老绅士说。
“我质问他到底用了什么药物,他那时意识已经很模糊了,怎么也不愿意说他用了什么东西才导致这幅模样发生的,他只央求着我说他的手脚发痒,让我给他剪指甲...这时候我也才发现他的手脚的指甲已经全部成了黑色,坚硬得像手术刀并且不断地变长,我用手术刀磨断了他的指甲,他又说他的牙齿好疼让我把他们全部拔下来...”
女人小声地说着,桌上的每个人脑袋里都浮现起了一个画面,在一个灯光昏暗空气恶臭的诊所里,逐渐异形化浑身黑鳞的男人躺在桌上不断地发出哀嚎和嘶叫声,颤抖的女医生用着老虎钳一颗一颗地把男人的牙齿扯下来,每一次撕扯带下的不是血液而是漆黑的黑泥。
“到故事最后他应该死了,不然你不会活着跟我们坐在一起。”阴沉男人说。
“到后来他说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说看到了幻觉有人要伤害他,他也的确几次差些挣脱了束缚抓到了我的胳膊,于是他又要求我锯断他的手臂和腿脚...他说他感觉肚子里有火在烧,让我往他的肚子里灌水,一会儿又说眼睛好疼让我挖掉他的眼睛...”女人说,“我给他注射医用吗啡、镇定剂,给他服用阿司匹林、盐酸乙哌立松、帕罗西汀可这些药物的作用都微乎其微...直到最后他说他不想再被活下去了,让我杀了他。”
“你怎么杀的他?杀手朋友砍裂了一只消防斧,当时你诊所里应该没有比手术刀更锋锐的东西了吧?”
“我往他的静脉里注射了1500毫升的空气。”
桌上其他人默然,比起毒药更致命的自然就是空气了,往静脉中打一升多的空气任何正常的生物都会死于空气栓塞。
“到最后的时候他忏悔说不该听信朋友的话,注射那只新型的毒品,我问他东西是什么样子的,他递给了我一只空的注射器。”女人轻声说。
“精彩的故事。”老绅士沉默了一会儿后鼓掌,“故事到这里你收到了一封邀请函,于是决定探究真相的你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
“一个毒枭,一个杀手,一个警察还有一个医生,以及...”他看向不远处没怎么加入话题的男孩。
“学生。”男孩意外地开口了。
“学生?这不更有意思了。”老绅士,也是毒枭愣了一下笑道,“主办方邀请客人的选择方向真是百无禁忌啊!这难道不让人很好奇主办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将我们这群人聚集到这座高塔之上吗?”
“这难道还需要猜吗?”油头男人,也正是警察问道。
“促成怪物诞生的钥匙就是注射器的里药物,主办方这次发布会的重点大概就是这些药物没有错了,但我还是有一点疑问。”毒枭说,“如果我是主办方,我想要售卖一种可以使人变成怪物的药剂必然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招收买家,让买家置身于成品怪物的恐惧之中从而引起兴趣?这种手段乍一听有些道理,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反倒是荒谬无比...并且在座的各位似乎除了我以外都不像是潜在的购买用户,药剂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充满诡异和新奇的产品,你们根本没有购买的需求和欲望,但主办方还是将邀请函送给你们了。”
“你觉得这场发布会令藏了其他意思?”杀手问道。
“我不知道。”毒枭眯眼看向大厅的深处,那空无一人的演讲台,以及大厅内各个角落挂着的隐蔽监控器说,“这些疑点是在大家愿意分享故事之后才渐渐被我发现的,主办方究竟想做什么恐怕只有等他们自己现身说法才能得到答案了。”
“一个能把人变成怪物的药剂?这种东西会有市场么?”警察问。
“如果是在战争地区,市场不仅会有而且会很大,尤其是杀手先生的故事里还提到了主办方似乎有操控这些怪物的手段,那么他的价值将会提升无数倍,真正的具有战略意义。”毒枭说,“不仅是我,包括我的一些‘朋友’们会对这个产品产生极为浓厚的兴趣...可问题就在于,主办方这场发布会的邀请方向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奇怪很多。”
“还有一个朋友没有说他的故事,或许我们能在他的故事里得到答案?”毒枭扭头看向了靠窗边上在这场闲聊中一直听着也一直划水的男孩,比起一开始无言的杀手,或许他才真正担得起沉默寡言这个描述。
“我没什么故事。”男孩看了毒枭一眼,微微垂首思考了一下后抬头说,“...我在但听了你们的故事之后,我也对这场发布会逐渐有兴趣起来了...看起来今天晚上不会像我想象中那么无聊了。”
“什么意思?”医生看向这个男孩轻声问,“你猜到了什么吗?”
男孩看也没有看医生一眼,而是扭头看向了大厅内角落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说,“我的确猜到了什么,但我希望我猜错了,不然今天晚上的事态不仅不会无聊,甚至是会真正地恶劣起来。”
在他这句话说完后,桌上的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理解,大厅的大门忽然轰一声关上了,大厅内圆桌上所有的客人都停止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在寂静之中无数道视线聚焦在了演讲台的一侧。
在那里一个身材矮小身高甚至不足一米五,穿着白色正装的女人慢步走到了演讲台前,似乎垫踩了什么东西才让她成功地演讲台前探出头。
大厅里没有人笑她,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女人代表着主办方,而主办方在他们每个人的故事中扮演的角色都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诡谲的印象。
矮小的女人站在演讲台前,四下扫视,视线完全没有停留在任何一桌的客人上,在这‘目中无人’地观礼后,她轻轻颔首贴近麦克风说,“诸君,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