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此,匆忙之间,黄忠想到的应对方法其实也只有一个。
那便是先自信割裂他的本部与前面天军的联系,临时紧急地人为制造出一道无人地带,随后再趁着敌人攻击前部的时候,选拣精锐攻击埋伏军队的薄弱处,再去营救友军脱离险境。
这等法子说起来其实也只有天军可以用。
因为一般情况下,前军入伏陷入围攻,势必慌乱不堪,未必能抗住敌人的攻势多久,而眼见这等情况下,后方的军队在阵势溃乱的情况下也难以改变大局,更明知的选择便是壮士断臂,去尾求生来保存实力。
但是黄忠清楚天军是不一样的,便是突然遇袭,或许也会慌乱,但绝不会轻易溃败,且之前手下人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孙贼便是埋伏,所用的兵马也未必很多,只要不是数倍的兵力,便绝对难以在短时间内消灭他们的先锋。
所以同样是采用“壮士断腕”之策,但黄忠却准备在后续选择避实就虚,围魏救赵!
这既是考虑到了天军的能战善战,同样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竭尽全力地约束本军后阵的同时,黄忠站在马上极目远望,远处山峦起伏,安静无声,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赵续部哪里去了?
追击的大半时间内,目力过人的黄忠还能看见赵续的将旗,但不知从何时起,似乎便看不到了...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思忖了好一会儿,黄忠隐约想起来了,好像就是在霍山崛起于地平线时,他眼前就消失了赵续部的踪影了...
黄忠记得之前的监阵官曾说过,赵续本就是庐江人,更自认熟悉道路,甚至擅自出击的理由便是要抄近道,往前边阻截董袭...
那么现在霍山已在眼前,赵续不管抄的甚么近道,总也该到出现的时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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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
这个念头刚刚生起便被黄忠自行否决,赵续带领的本部人马虽然是扬州军,但既能在当日随他一同杀出临湖孙策军的包围,也算是有一定战斗力了,孙贼再是勇悍,也绝不可能再极短时间内全歼他们,更发不出多少动静。
就好像是为了验证他这个想法似的,便在此时,前方山林陡然间杀声四起。
孙策军果然在山中设有埋伏!
只不过先撞入其中的并非徐州诸军,而是黄忠正在寻找的赵续所带领的一千余扬州军。
这是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伏军本来等待的是徐州军马,赵续部本就最先出发,又是抄的近道,可以说在踏入埋伏圈时,连最前面的徐州军马都离他有段距离,这下可谓阴差阳错,成了为徐州军趟路的存在。
董袭这般大费周章,自然不是为了消灭区区一千人马,且还是扬州军的余部,可赵续部既然踏进来了,不提前发动也不行了。
随着一声暴喝,夜黑雨上,山林深处,骤然间火光大作,杀喊震天。
“不好!快撤”
这时赵续同样心知不妙,拨马就走,只是才退出没多远,迎面便有一员大汉横冲阻截,狂笑声中,刀光旋飞:
“吾乃馀姚董元代是也,贼子休想逃走!”
作为未来的江表十二虎臣之一,斩杀黄祖的大将,赵续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不过两三回合,便见血雨漫天,赵续已被斩落马下。
主将既死,扬州军愈发惶惶,纷纷乱乱,抱头鼠窜。
董袭乘胜追击,引领部下,与伏军合作一处,鼓勇返身冲杀。徐州诸军抵挡不住,大败溃走,董袭愈发得意,继续掩杀之时,却没提防黄忠早已做下部署,趁着孙策军冒进的时,命令本部人马从两翼杀出,几波箭失如蝗,方才止住了董袭部的攻势。
双方一阵厮杀,眼见夜色渐去,天将破晓,董袭见黄忠的后阵旗帜井然,虽退不乱。晓得这场伏击战至此已算宣告结束。即使继续往前追杀,估计也占不到更大的便宜了。当下见好就收,命令收军,检点战果,杀伤敌人两千余人。其中赵续部的扬州军却是占了大半。
暗叫一声可惜,董袭面上却是一片大胜的洋洋得意,更令人遥遥叫阵:“贵军远来,无以为奉,今夜聊备薄礼以谓见面,且待来日再行领教。”
眼见敌将带着三军徐徐后退,黄忠神色阴沉地直欲滴水,一时间周围众人纷纷闭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
在黄忠看来,一个潜县便折损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兵马,哪怕其中是扬州军居多,也是一笔极不划算的买卖。
而在董袭眼中,主动放弃潜县的结果,却只不过杀敌两千,同样也是心有不甘。
不久之后,董袭率兵进入桐乡,直奔县府。
此时后堂,正有一老一少对弈,少年未及弱冠,相貌却甚是奇伟,竟是天生一双碧眼,烁烁生辉。
眼见董袭进来,少年浑似未闻,只是手执一子盯着棋盘,仿佛全幅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一旁的老者却不敢如他那般,对着董袭先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笑道:“董兄弟满面红光,想必刚刚斩获一场大胜了?”
董袭一边偷瞥少年,一边拱手回道:“先生言过了,只得一场小胜。”
“哦?”
那老者闻言一怔,刚要继续发问,却听啪的一声,那少年终于将子落下,只得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棋局。
一番你来我往的黑白厮杀,董袭毕恭毕敬地候在一侧,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老者长叹一声,将棋盘一推,郁闷说着:“不下了,没想到不过数月不见,仲谋你竟棋艺大涨。”
那少年哈哈一笑,此时方才好整以暇地转头瞧向董袭,沉声问道:“董大哥,潜县战况如何?”
“县令料事如神。”
董袭恭声回道:“末将诈败弃城羊走,黄巾贼寇果然紧追不舍,只是未及全军入我包围圈时,却有一路扬州军抢先撞入,且这一路黄巾贼将用兵甚是谨慎,末将见其虽走不乱,因而没有再继续追杀,未能顺势再夺回潜县城池,实乃末将无能,甘请都尉责罚!”
说起来董袭如今的官职乃是都尉,按道理自然不该在面对一个县令时这般拘礼,更自称末将,只是无论是他还是那个老者,甚至少年本身都不觉得有丝毫不合理处,便是因为这个少年正是孙策的胞弟,未来的东吴大帝孙权。
建安元年,在孙策收得丹阳、吴、会稽三郡之后,年仅十六岁的孙权便被任命为阳羡县长,随后被吴郡太守察举他为孝廉,又代理奉义校尉,更在孙策攻皖城时主动随军从后方来到了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