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军本就孤军深入,异地作战,既失天时,又无地利,若受前后夹击...”
刘晔望向黄忠道:“将军莫要忘了,合肥离六安不过二百余里,请问将军,如若在贵军攻城紧要关头,孙策派遣一支军马从合肥奔袭博安,与黄盖部里应外合,则另一只徐州军会如何下场?”
如若六安未破时,孙策军奇袭博安...
黄忠心念急转,那么吴胜部在扎营城外无据可守的情况下,会陷入前有狼群,后有勐虎的夹击之中,思虑至此,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前有坚城,后无退路,进退两难,纵拥军近万,不说全军覆灭也必遭逢大败,只不过...”
顿了顿,黄忠侧目刘晔,有些不确定地道:“孙策主力正在舒城下方与我主王州牧相持,至今攻城半个月寸步未进,可见其多次分兵之下,已是兵力不足,之前黄盖攻下合肥后便率军前往六安,合肥又是北上门户,留下人马防守九江袁术尚嫌不足,哪里来的余力去奇袭吴将军部?”
刘晔摇头道:“孙策自立时日尚短,如今浮于水面的兵力已过三万,本就不合常理,有一便有再,将军又怎能断定他此时露出来的没有余力,其实是故意作态,对贵军行以诡诈呢?”
“退一步说,便是孙策已无余力,此事便无可能吗?将军莫要忘了,贵军履至扬州,乃是因王州牧念及与袁本初的结盟之情,那么孙策会不会也有盟友呢?”
听到这里,黄忠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悚然一惊:“你是说曹操?”
话未讲完便先自摇头:“不可能,汝南未失,兖州军难以南下。”
“哈哈。”
却见刘晔仰天大笑:“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徐州军与兖州牧素有仇怨,他人眼里若是只有曹孟德倒也罢了,将军乃是荆州人士,怎地亦有此执念?”
他昂然而起,戟指东南方向,凝视着黄忠,一字一顿地道:“将军可知此山对面是何处也?”
“自然是江夏郡...先生是说孙策和成武侯结盟了?”
黄忠终于反应过来,脸上却尽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成武侯便是荆州牧刘表,哪怕这位旧主不曾对黄忠委以重用,他却依旧敬以尊称。
“怎么不可能?”刘晔反问。
“孙策之父便是破虏将军啊。”黄忠喃喃地道:“孙策若与成武侯结盟,岂不引天下人唾骂?”
“非也非也。”
刘晔摆手道:“初平二年,本就是袁术主动进攻刘表,遣孙坚为大将,刘表因而派江夏太守黄祖迎战,若说起来孙策实在怪不得刘表,便是要报仇雪恨,也是去找黄祖。”
“至于天下人的非议...嘿,此事好办,只需有结盟之实而无结盟之名便可。”
黄忠还是难以接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孙策怎会与其结盟?”
刘晔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结盟不过是暂时的手段,孙策眼下最大的威胁乃是王州牧,最缺的乃是地盘和时间,若能通过与刘表结盟除去王州牧,再占得江东,几年之后再击刘表可谓正当其时也!”
“况且昔年孙坚之死,实与袁术、刘表、黄祖三人皆脱不开干系,先借刘表之力除去袁术,亦无不可。”
黄忠越听越觉合乎情理,心中已开始有些相信了。
想到接下来有可能要面对自家旧主以及荆州军,不由泛出苦笑,抱着最后的侥幸问道:“然则先生为何这般肯定?“
“比邻郡国,岂无虎视之意,图谋之心?”刘晔道:“刘景升眼中的扬州,便如袁公路眼中的徐州一般,之前未曾动作,一则是顾忌袁术背后的汝南袁氏,二则么,则是荆南未定,内部不靖,自然无法外图,如今却是不同了。”
“袁术造作乘舆车服千余乘,分明有僭越称帝之意,那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刘表攻伐便是顺天讨逆,师出有名,汝南袁氏和袁绍也没话说,另外袁术去年攻伐徐州元气大伤,豫州诸郡又遭到了曹操的威胁,可谓内外交困,这等大好时机,刘表若不想着趁虚而入,才是不合情理!”
“当然,最关键的是...”
刘晔正色道:“荆州这几月有大股兵马调动,比如西阳、西陵、下雉,在下便收到消息,皆多了不少屯驻军马,请问将军,此意欲何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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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黄忠也是知兵的人,一时沉默不语。
西阳位于江夏郡最北面,离庐江安丰不过两百里的路程,下雉这座临江城池更不用说,走水路三日便可抵至皖县城下!
说起来黄忠仕过刘表,自然清楚这位旧主确有外图之心。
比如兴平元年,益州牧刘焉病亡,其子刘章即位,沉弥、娄发、甘宁等人突然起兵反叛,此事据黄忠所知,便是刘表派别驾刘阖所策反的,为的自然是趁机夺取益州。
只不过赵韪平乱迅速方才最终作罢,但也不再掩饰野心,直接收纳了益州叛将,其中的甘宁便留驻南阳。
面对同为汉室宗族的刘焉父子,刘表尚且没有半点顾忌,那么袁术和扬州更不用说,若有可乘之机,刘表怎会放过?
要知对于荆州而言,益州和扬州皆为必取之地,刘表之所以选择先选择对益州露出獠牙,缘是因为前几年袁术掩有数州地盘,势力强大,尤其是其所占据的豫州汝南对荆州也有极大威胁,刘表自然不敢擅起边衅。
但如今呢?
袁术先遭逢徐州之败,豫州的势力又被曹操扫荡大半,仅剩的汝南郡自保尚且不足,再加上孙策的叛乱...
思忖良久,黄忠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成武侯和孙策是否结盟不好说,但是此时的扬州会猎,荆州军却有很大可能入场!
“那么先生可知...”黄忠斟酌着问道:“荆州军会何时发动攻势,又会派遣多少军马?”
“不知。”
刘晔摇了摇头:“量来最多两万人马,刘表早无昔年单骑入荆,跨蹈汉南的果决了,为保荆州安稳,十分力最多敢出两分。”
“至于何时...”
他轻抚着唇下细须,微眯着眼道:“若非将军冒雨奇袭龙舒,或许荆州军的先锋此时已入了江东!”
“此话怎讲?”
黄忠讶然问道:“龙舒和江夏郡相隔大别山脉和天柱山脉,难以通过,荆州军便是要进攻庐江,或走水路至皖城,或走陆路至安丰,怎会考虑龙舒?”
“哈哈,将军自家也说了啊,难以通过罢了...”
刘晔手指敲击着桉板,掷地有声地道:“并非不能通过!”
“若涉山川阻隔,龙舒离江夏又有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