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也不例外,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他年少时便不慕功名,不好酒色,只热衷黄老之术,认识左慈后被其赠与三卷道书之后一番废寝忘食的学习,自觉望气术修习有成,更极为相信道术的力量!
当望气术告诉他王政乃帝王之名时,周尚便深信不疑,此时虽不说将王政视为真龙天子,但其身上的优点却被周尚无限放大,缺点却是直接忽略不计。
徐州王政,不到一年的时候,平定徐州全境、掩有泰山北海,年未弱冠,名声鹊起。知兵善战,能施仁政,有仁厚的美誉...
瑜儿欲仕明主,我庐江周氏欲择真龙,这不就是现成的一位天赐之主么?
关键是王政还能替瑜儿延寿,且这般急迫的前来拜访,若不心诚,若不重视,何至于此?
故此,周尚方才才会出言试探,欲试王政对周瑜的真实心意,只不过...
周尚对王政越看越是顺眼,却不知王政表面温和下的内心深处,其实从头到尾却没把他这个无名小卒太当回事。
甚至认真说起来,若不是周尚表现出的医术尚可,又是周瑜的叔父,既然三国演义查无此人,那就不是“没太当回事了”,而是全然不放在眼里了。
见王政无意把话题挑明,周尚微感失落,却也不敢多番试探,以免惹起厌憎,又想起上次和周瑜的一番书房深谈,因为孙策的关系,周瑜竟认为“仕王政为不义之事”,又是大感头疼。
若是之前倒也罢了,周尚只是想让周瑜不仕孙策便可,以免招来凶厄,英年早逝,断绝了家族腾飞之望,可如今,既然自认洞悉天机
王政乃有大气运的明主,周尚的想法自然变了...
为了家族,也为了瑜儿自身,他都必须让其与王政定下君臣的名分!
让庐江周氏也坐上天军这条战船!
只是...怎么才能说服瑜儿改变心意呢?
思忖半晌,眼见王政有直接去看望周瑜的意思,周尚的眉头不由紧缩:等会见完瑜儿,王政就要告辞了吧?
而他率军本就是为了去解临湖之危....
会不会离府之后,在吾说服瑜儿前便离开了合肥?
那可如何是好?
看着王政负手悠哉地在堂内欣赏一些字画陈设,周尚的内心却是愈发焦急,正是心急如焚之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想到一个法子。
“王州牧!”
迎着王政扭头望来的眼神,周尚也顾不得什么名士风仪了,突然郑重其事地道:“圣贤云,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如今年近半百,方觉微言大义。”
“吾三岁识字,五岁开蒙,至今读书千卷,行路万里,自问见识不算浅薄,纵观古今,却也罕见少年显贵如王州牧者。”
“今海内汹汹,英雄四起,汉失其鹿,天下共逐。王州牧勉之!”
说着,袍袖一拂,直接便拜倒在地。
什么情况?
王政大觉诧异,慌忙要去扶他,口中忙道:“周公怎么忽然行此大礼?”
周尚不肯起来,坚持跪倒,俯首拜地,说道:“方下所问,王州牧虽避而不答,吾却自问不会猜错,自古成大事者,人谋居半,天意居半,以识为主,以才为辅也!”
“瑜儿年轻位卑,何敢劳王州牧这般这般礼遇,无非是求才、识才、重才也!”
“只是瑜儿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更和孙策自少相识,恐怕一时间无法应天顺势。”
着目瞪口呆的王政,周尚恳切地道:“吾虽德薄能鲜,却是瑜儿如今在世的唯一长辈,更添为是庐江周氏之主,若蒙不弃,愿为州牧马骨!”
王政实在没想到周尚这般不矜持,要知作为一个黄巾贼寇,从来都是他去拉拢贤士,要么千方百计讨好,要么简单粗暴威逼,什么虎躯一震纳头就拜只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好事,却没有想到在异国境内的合肥竟会碰到周尚这样主动的世家中人。
而周尚的最后一番话却让王政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周尚的主动投效,其实更多却是因为周瑜!
为了让周瑜认自己为主!
周尚是庐江周氏的家主,他若和王政定下君臣的名分,那边代表整个庐江周氏也向着王政效忠了,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周瑜还能和王政为敌不成?
再说了,周瑜不愿意和孙策为敌,归根结底,便是因为一个“义”字,可周尚这个叔父都倒向了王政,那就是以“孝”来逼迫周瑜做出选择了。
甚至这都不算什么做选择!
因为在以忠孝治天下的大汉,后一个字的分量,可是绝对大过前者的!
王政实在没想明白,才见了两面的周尚,为何这般看好自己?
不过对方言辞恳切,不像作伪,王政也想不到对方有什么作伪的理由,
他阔步上前,将周尚搀扶而起,一脸诚挚地对周尚道:“王政有何德何能,劳动周公良苦用心。诚惶诚恐!”
“今日拜访贵府,本来出自至诚,没有奢求过其它,政固然视公瑾为友...”
说到这里,王政顿了顿,负手昂然而立,立时生出一股威凌天下的气势,魅力全开之下,更让周尚生出再次拜倒的冲动:
“但也不瞒周公,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政亦八尺丈夫,岂无逐鹿中原之心?”
“而欲争天下,非瑜无所与计!”
“江山如此多娇...”
周尚默默咀嚼了遍,叹道:“单此一句,便可见州牧壮志之盛,雄心之锐,不过州牧对瑜儿的赞誉太过重也。”
“不重。”
王政剑眉一挑,微笑着看着周尚,掷地有声地道:“天下奇才何其多哉,直如过江之鲫,至如瑜者,却是并世无双!”
“若得公瑾归心,当以国士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