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一番了解,其实也不全是坏处。
王政在徐州的成功、辉煌,经刘辟之口传遍豫州黄巾内部之后,不仅让这些人对这位后生晚辈刮目相看,也让他们再次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那个自张角死去后尘封多时的雄心、冷却多年的热血,再一次苏醒了。
势力最大的何仪更是在一次聚会时掷地有声地说道:“王政今日掩有徐州,吾等为何不可据得豫州?”
刘辟深表赞同,更认为大争之世,不进则退,如今天子既从洛阳西迁许都,那么曹操和汉军对他们动手乃是早晚的事情,眼下不过暂时之安,实则危若累卵!
他们不仅要从王政夺取徐州的过程中好好取经,更非常需要和这么一位强大的同道结成盟友!
只是无论何仪还是刘辟都没想到,曹操动手会这么快!攻势会这般勐!
这边还没搭上线呢,那边就已经动手了...
而且几乎是转眼之间,颍川的何仪就失了大半地盘,更被夏侯兵困昆阳。
这个情况下,刘辟几乎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立刻悉起大军,前往救援。
在刘辟看来,昆阳可以失守,但何仪绝不能陷落,只要他这个渠帅还在,即便丢了昆阳,丢了颍川,凭借其多年的声望,卷土重来并非难事。
可若是对方死了或者降了,那他刘辟便成了孤掌难鸣的状态,汝南失陷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由此原则出发,也就基本定下了刘辟驰援昆阳的作战目标:不求击败曹军,甚至不求解围昆阳,关键是将何仪救出即可。
这个目标的前提,便是要从曹军的包围圈中打开一个口子,让何仪能见缝插针逃出生天。
只是有句话叫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当刘辟的军队横穿过两郡之地,出现在昆阳城外、甚至逼近夏侯右翼大营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他似乎猜对了开头,却没猜对结果。
他了解己方,更相信何仪能把握时机,却远远未能了解敌人。
夏侯的右翼布下了内外十八层连营,看起来声张势大,结果临敌对阵却是一失未发,不战而退,根本不给刘辟思考的机会,转瞬间接连溃退了三座营寨。
要知道此时天近三更,汝南黄巾军刚抵达城外,不仅营寨未扎,甚至还没与城中联系上呢。
曹军溃败的速度简直令刘辟瞠目结舌,惊讶地无以复加,如果非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望风而遁”,实在是最佳的诠释。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让刘辟以为自家才是官军,对面才是黄巾贼寇。
他从汝南只带来了六千人马,夏侯单是右翼就有八千余人。
黄巾军以少胜多打赢了官军?
还是堪称辉煌的大胜?
刘辟有些怀疑人生了,他驱马登高,四下远望。
整个的战场上,一层层的营寨接连被溃卒踢翻的篝火、扔掉的火把点燃,火势连绵不绝,黑烟腾腾,火光冲天。视线所及的地方,尽是不顾一切奔溃逃窜的曹军。到处人惊马嘶,放眼辙乱旗靡,曹军的阵地乱糟糟一片。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这边看,成百上千的步卒,哭爹喊娘,丢掉手中的兵器,为了能跑的更快一点,解去身上的盔甲。那边看,一股股的骑兵,拼了命地打马,浑不顾前边是谁,马蹄奔腾,掀起烟尘滚滚。曹军自相践踏,死伤无算。
右翼的十八座连营,接连通透。
到的最后,前边营寨未乱,后边的营寨已经打开辕门,惊慌失措的士卒们或往前冲,或往后跑,有的从辕门出,有的翻过营墙。
他们便如一股洪流,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奔涌向了中军大寨。偶尔有军官试图阻止,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激起一点涟漪,很快消失无踪。
这是真的胜了啊...
一个亲兵策马上前,一张脸上尽是兴奋的晕红:“渠帅,敌人这是夜惊炸营了,右翼如今已彻底溃败了,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话里的意思是乘胜追击,还是进入城里,抑或是保持原有的计划。
还能怎么办?
眼见溃退的曹军即将要冲入他们的中军大营,仓促无备之下,几千人一起冲,十座中军大营也能被他们冲垮了,昆阳城中的何仪亦不是傻子,这样的情况下,他绝对会趁机出城反攻的,曹军大溃乃至全军覆灭的局面,基本已经确定,不可扭转。
这虽非刘辟的本意,但他总不能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只求救出何仪,不可贪功吧?
如今单只是解昆阳之围,怕都有打击士气之嫌了。
刘辟摸了摸头道:“传令,三军急进。右翼向右兜转,包住曹军的南面,曹军有朝这个方向逃窜的,格杀勿论。左翼网开一面,对往许都方向逃窜去的曹军,悉数放开道路,不必阻拦,防止其走投无路、临死反扑。中军突入,不求杀伤,唯以驱逐为务。”
“待曹军退却,咱们整顿一番,再徐徐入城!”
“喏!”
驰援昆阳的汝南黄巾军多为老卒,训练有素。刘辟的命令一下,各部、各营即有条不紊地投入了作战。
.....
此时的昆阳城城头。
浓浓夜色,彷佛笼罩着一层黑云,远远望去,似是有一条黑龙盘在城头。
一群将官正沉默地盯着城下的厮杀,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神情各异。
趁着微弱的炬光,依稀能看出大部分人都是面露不忍,唯有一个带着眼罩的高大将军,神情坚毅冰冷,翎冠下的脸色,从始至终毫无变化。
若是刘辟见到这一幕,必会惊呼出声,昆阳不是还未失守吗,为何敌人的主帅却已进入了城内?
此人正是如今的河南尹、伏波将军,本次攻伐豫州黄巾的三军主帅,夏侯。
看了好一会,夏侯语气平静地道:“差不多了,贼人如今得意忘形,想必很快便会悉数入城,曼成,你去叫来何仪,等会主动出城相应,万不可露出马脚...”
说话间的功夫,没有得到回应,夏侯不由一怔,抬头虎目巡回,视线落在了一个将领的身上。
见对方此时依旧呆呆地看着城下,似乎陷入了失神状态,夏侯淳登时面露不满,重重地一声冷哼,旋即便是一声断喝:“李典!”
这大嗓门下,李典勐地一激灵,像是被噼头浇上一桶冰水,连忙道:“末将在。”
“你是怎么回事。”
夏侯盯视这李典,脸色愈发阴沉,森然说到:“临战之时,竟是这般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