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刚至奉高城下时,那支从临淄养精蓄锐后,挟大胜之威,气势如虹的冀州军,以他们的军心士气自然问题不大,可如今呢...
在城下苦战多日始终寸步不进不说,最近几日的攻城战更是惨烈的令人心季,再加上如今粮草不足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昌豨还是王政,都不觉得袁谭还有那个魄力,冀州军还有那个能力!
接下来的形势发展,一切都如预料般的上演。
眼见大日西坠,黄昏时刻再度来临,奉高人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冀州军会开始主动撤军了,便是昨日攻势骤然加剧时,时间点也是这般无二。
可这一次他们失望了,
经过短暂休息的冀州军队,却没有组织撤退,反而又开始整合队形,摆出再度攻城的架势。
见到这一幕,城头上的守军登时紧张起来。
什么情况?昌豨眼中亦是出现了迷茫和忧虑。
一方面他担心手下的这些士兵刚刚放松之后难以绷紧,那这便会成为一个极大的隐患,另一方面,昌豨也担心要是冀州军杀红眼了,王政那支兵马就没法子趁机入城了。
昏黄的阳光下,无形的肃杀之气开始弥漫。
随后,昌豨便见城下的敌军阵型变幻,左右分开,一列人马从中央策马迫近,当头者乃是一个少年将军。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竟让几万人发出了山鸣谷应般的欢呼声,随后,敌人再次向着城墙勐扑过来。
这便是那袁谭吗?
昌豨的眼中闪过了厌恶之色,不过看到那些乌泱泱的人头迅速迫近,脸色却又白了一白。
就在这时,昌豨只觉得心中一跳,似乎听到了从不知名处传来的一声号角,雄浑有力,让自己的心跳都随着应和,一起跳了一下。
他第一时间向北面张望,却一无所获。
昌豨皱了皱眉,又问身边亲兵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一声号角声?”
“什么号角声?”几人大眼瞪小眼,同时回道:“鼓声倒是听过,这些北老每次攻城时不都要敲锣打鼓一番么?”
是我听错了吗?
昌豨只得定了定神,今日冀州军一反常态,眼看又要再起攻势,这样的情况下,并不适合州牧带军入城,想必他会再等等吧,等到天黑再说。
想到这里,昌豨正要正要去指挥时,蓦地又是“呜”的一声!
那声音有些缥缈,彷佛从云端之上般的极远之处传来,却在昌豨的耳畔清楚响起。
再一次的响起。
不对!
昌豨顿住脚步,立刻抬头看向左右,这一次,几个亲兵都停下了动作,同样在四处张望。
这一次的号角声,他们都听见了!
低沉而有力,雄浑而清晰,突兀出现,却震撼地传遍了整个奉高城外的平原。
彷佛沉睡百年的史前巨人在翻身时随意打过的一阵鼻鼾,却已足够让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这一下,甚至使得整个战场上的众人,都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四顾张望。
“怎会突然响起号角声?”城头上的众人也纳闷的问了起来。
为求保密,除了北城门的天军和昌豨之外,大部分都不知道这一次王政竟然亲自出马,更准备在奉高眼看便要失守的情况下主动“自寻死路”。
“哈哈。”
昌豨却是发出一声轻笑,走到走到城墙边,答道:“既是号角,那自然是有一支军队准备冲锋了!”
冲锋?
众人怔了一下,有机灵的反应过来,立刻惊叫出身。
“渠帅是说那一路焚毁粮道的援军?”
“嘿!”
昌豨头也不回,只是出神的盯着北方,沉稳的语气中竟隐隐有一丝的激动,“说起来,俺还没亲眼瞧过州牧的盖世武勇呢,也不知要强到何等地步,才能被称为天授神力啊。”
怎么突然提到王政了?
有亲卫不解,正要正要发问,却感到肩膀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同僚也不言语,只用手指了指昌豨,那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郝然看见昌豨此时两只手掌扶在城墙上,骨节上竟已因用力而发白。
“快看!那是什么?”
便在此时,因为身处高处,有一部分箭楼的哨兵率先看见了异象,纷纷叫了起来。
所有人...
包括奉高城内的守军,城下的冀州军们...
包括袁谭,郭图...
都扭头看了过去,顺着那些士兵呼喊的方向。
那是北方。
平原尽头,先是出现了一点微小的黑点,随后逐渐扩大,慢慢增多,最后化成一道黑色的洪流,向着奉高奔涌而来。
在飞扬的尘土中,隐隐只见许多刀枪的寒光,在一片尘烟滚滚中,便如夹杂在暮色中的星光,而那些黑得发亮的盔甲,便是在暮色里也依旧闪闪发光!
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那些身影迅速迫近,渐渐的清晰起来。
此时所有都看了出来,那不过是一支骑兵在前,步卒在后的几千人兵马。
在如今的奉高城下,接近三万人的冀州军面前,几千,实在不算是个举足轻重的是数字,但不知为何,从头到尾看着这支军队迫近的所有人,却感觉那是简直是一道不可一世的洪流,势不可挡。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音调骤然转急,不再沉稳,于乎凄厉,如妖魔嘶吼,巨兽咆孝!
同时间,那支军队彷佛利箭一般直刺入敌军阵中!
眼见城下突然出现的厮杀,城头之上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哪怕明知这是自家的援军,而看着这支军队可怕到能在十倍于己的敌人阵中纵横披靡,这种战斗力依旧让他们彻底惊呆了。
“天啦,这些人真是血肉之躯吗?”有亲兵喃喃自语道。
“不然尔等以为...”一众惊疑的目光中,昌豨却难得很是平静,只是澹澹地道:“州牧的精锐之时为何叫天军?”
最后一缕停留在奉高的阳光,让城头上的步卒们同时发现...
自被围城以来,守军昌豨再次露出了笑容。
如释负重的笑容。
冀州军攻城第三十七日,徐州州牧王政亲率精锐,从最外围开始突进,斩将陷阵,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践踏着无数尸骨,向着自家城池不断靠近。
得知王政亲临战场时,袁谭大惊之后便是大喜,还没想好要如何彻底拦截住对方时,哨骑再次回报,王政大军已杀入城中!
而此时,距离对方露面才不过刚过去一盏茶的时间。
这一日,整个奉高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