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再守下去,昌豨也担心自己彻底陷进去了,想逃都逃不了。
他目前很看好王政,也对这位少年君主颇为满意,倒是愿意尽忠职守,可要豁出性命...
抱歉,他昌豨可不愿意。
.....
奉高城这几日的攻防惨烈,王政并不知道。
但他猜到了。
因为就在他带着袁军悄悄来到菟裘山脚下不远处时,留守的伍元便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菟裘山的袁军出现了换防!
山脚和山腰的两处人马,因为人数不多,看不出明显的调动,可守在山顶的那支两千人马,却被掉到了奉高的前线。
换成了一个带着大批士气低落的伤兵的一千人马接管了这里。
这个袁谭军的后方粮仓重地!
至于第二个消息么...
却是新任的守将,让听到消息后的王政面色不由一动。
高览,高翼远?
是那个官渡之战时曾和许褚、徐晃大战而不分胜负,却在刘备败走荆州时,被冲阵而来的赵云一枪刺死的那个河北四庭柱?
......
此时的菟裘山顶。
风怏怏的,有气无力地吹拂着黄土,连屯口那杆高字大麾也无精打采,蜷缩在旗杆上。
四下都是嘈杂之音,一眼望去,满目皆是一群疲惫不堪,无精打采的声音。
毕竟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后,没能攻下奉高,就已经让这些冀州士兵很郁闷了。
而眼瞅着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时,偏偏又被从前线战场调了回来,等于是剥夺了关键时刻的立功机会,那种不满就别提了。
功劳倒是其次,关键是袁谭早有承诺,入城后三日不封刀啊!
哪怕这位少将军已经说了,计算功劳,乃至破城后的劫掠,无论妇人财宝,仍旧会给他们留一份,但这怎可相提并论啊。
金银财宝不用说了,肯定是别人挑剩下的...
至于妇人女子,那更不用说了!
而此时的场内,只有一个人还昂首挺胸,认真的瞧着西面的方向,那里正燃着大火,喊着厮杀,两只军队地不断撞击,将一切化为残垣废墟,无数人声混合而成的巨大乐章,隔得老远都隐约传来。
见到这一幕,仅剩不多的守夜士卒都不由暗自敬佩,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更来到了后方营地,高都尉却还是这般关注战局,真是难得啊。
而且不同于他们是束于军法,不得不为,这位可是如今这里的最高长官啊,纯自愿啊!
这可真是忠臣啊!
只是这些人却想错了,此时的高览固然是在盯着奉高的方向,可让他这般疲惫却还不去入眠的理由,却已不是什么奉高,什么战局了,而是不甘的怒火,愤恨的咆哮。
“竖子,欺人太甚!”
夜色中,高览一双眼眸瞪得老圆,眼珠子上更是满布一道道的血丝,他狠狠吐出口浓痰,沙哑着喉咙鼓劲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袁谭将他调到这里的理由很是简单,高览部受创严重,强行留在前线也难以发挥大用,不如退下来休整兼看守粮仓,以便解放出一个战力完整的部曲,更快的攻陷奉高。
从道理上将,这似乎是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可高览却十分清楚,那都是屁话!
狗日的袁谭!
攻坚时让俺带着兵冲,先登时让俺带着兵上,啃硬骨头的时候永远是叫俺!
结果眼看要破城了,就将俺一脚踢开了?
不就是因为俺是韩馥的旧部么?
想到这里,高览才稍有些清凉的嗓子又开始火辣辣地烧得痛,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韩馥,老子日你先人祖宗!”
汝倒是死的轻巧,把俺们这些部下可坑苦了啊!
这般辱骂旧主,放在大汉这样以忠孝治天下的朝代,乃是极为不义之举,可一旁的几个高览的亲兵却毫无异样,眼中更闪烁着认同。
无他,在他们看来,在袁绍军中这般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美差没份吃苦最先的境遇,的确要怪韩馥!
毕竟没有韩馥主动拱手相让冀州,哪有袁绍如今的威风?
他们亦不用这般受气了啊!
要知道便是如今袁绍最引以为傲的冀州强弩军,本也是韩馥一手打造的。
韩馥,前任冀州牧,亦是当时关东实力最强的诸侯,冀州民殷人盛,钱粮充裕、兵强马壮,乃是绝对的霸业之基,如果韩馥是一位雄主的话,未尝没有问鼎天下的可能。
可惜此人昏庸无能,既无称霸之心,又无驭下之能,明明当时有一战之力,比如赵浮、程涣所率领屯守孟津的万人强弩军,不但坚决反对,更立刻率军回援,却耐不住韩馥胆怯无勇,最后依旧不战而投,让袁绍略施小计便空手套得冀州。
韩馥被迫投靠张邈,之后张邈与袁绍的使者见面,韩馥又吓的半死,以为袁绍欲要杀害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若是这样倒也罢了,毕竟曹操也干过此等疑神疑鬼的事情。
不过魏武帝以为吕伯奢想谋害他,便直接抢先灭杀对方全家,还留下一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千古名言。
韩馥却是来了一个谜之操作,你想杀我,我先自杀!
自杀地点选的更是令人无语凝噎,茅厕!
不得不说,两人在思路上其实是一样的,都是抢先手,不给敌人下手的机会么。
只不过后者的行为起码还可以夸个果决狠辣,不失枭雄之姿,前者么...
只能说是活得憋屈,死得窝囊。
这样的旧主,也难怪高览毫无半点尊重,当初改换门庭更是毫不犹豫。
只是高览万万没想到的是,袁绍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入袁家这几年来,拼死拼活,立功不少,结果一个都尉的官职纹丝不动不说,自家部曲倒是越打越少了。
这次袁谭独领一军时,高览主动请命跟随,本也是抱着爹这里不行,去儿子那边搏一搏的想法,结果...
袁谭这厮的胸襟更窄,眼皮子更浅不说,吃相还更难看!
“袁氏父子非明主啊,俺再跟下去,永无进身之望也!”
高览立在营中,顾盼左右,见这一战下来自家的嫡系又少了不少,存活下来的亦是神色郁郁,士气低迷,突然大生凄凉,
“可冀州早已经姓袁了,幽州眼见亦是如此,俺若要投奔,还能去找谁呢?”
自怨自艾之下,陷入恍惚的高览失去了往日的精细警惕,竟丝毫没有察觉到...
危险已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