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嘷
不要因为王政的年纪而轻视对方,更不要因为那个所谓徐州刺史的虚衔而产生误会。
这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却是一群黄巾寇的首领!
他更是如今大汉天下凶焰最盛的蚁贼!
对方每前进一步,都是因为千万人的性命和尸骸换来的!
步宛儿不敢再靠近他了,更不敢再看他了,哪怕王政对那始终表现的是自然、真诚,甚至是...温柔。
可闻到这股血腥味,就让步宛儿始终相信,有这样气味的人绝对不是好人!
他是一个贼寇!
步宛儿再次垂低了螓首,脑中思潮如涌,一边害怕,却又一边人不好租在心中继续勾勒少年的相貌。
还是心里的他更好,没有血腥味,也不再让她害怕了。
这时,王政突然开口了。
“宛儿。”他转首顾盼,问道:“你可听见了么?”
啊?听见什么?
步宛儿惶恐地抬头,不安地竖着耳朵,努力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可处了徐徐的清风,掠动的虫鸣,再无其他。
“也对啊,你又没系统。”王政冒出一句怪话,旋即洒然一笑:“我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啊。”
他说到:“那是士卒们磨砺刀剑的声音。”
“那是行走间盔甲碰撞的声音啊。“
“真好啊。”提到这个话题时,王政再无之前的无措和口拙,脸上尽是自信从容。
“真是悦耳动听啊。”
......
第三日的凌晨,寂静深夜,大军鱼拥而出。
夜风扑面,王政骑在马上,眺目远望前后,只见阵如长蛇,一眼看不到首尾,似乎永无尽头一般。
既是凌晨起拔,便是为求突袭,火把虽有,却不算明亮,只为照见前路,一番掩饰行踪的急行,不久之后,先锋已抵达舆国城外五里处。
匠营的人在有条不紊地安置投石机、云梯,冲车等物,同时间,在王政的命令下,天诛营的精锐调整阵势,趁着夜色缓缓地迫近,围住了舆国西侧的城门。
同时间,远处骑疾奔而至,到的近前,王政认出是阎象这次带来的袁军将官,来将策马走近低声回报:
“禀报刺史,主簿命末将来报,我部已经到了城东,占据了有利地势,看住了城东诸门,请刺史放心,一个广陵兵也不会放出去!”
“甚好。”攻一城与攻一郡截然不同,攻一城可以讲究围三缺一,以免敌人绝望之下死战,可攻打完舆城后,按计划是立刻便要继续去攻广陵,以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既如此,一则不可走漏风声,尽管如今敌我分明,可能让对手晚一步应对也是好的,二则,自然便是现在放跑一人,来日广陵便多了一人防守。
“告诉阎先生。”王政郑重地再次提醒:“此战必求全歼,切不可放走一人。”
“喏!”那将官行个军礼,转身上马,回去传令。
之后军报连绵不绝,两军各部纷纷来报,已到达指定位置,此时城头上才火光骤亮,人声噪杂起来。
显然直到此时也终于发现兵临城下,当真是迟钝无能。
“传令,抓紧挖掘沟壕,布置障碍。”王政面露冷笑,孤城不可守,敌将若不是愚蠢至极,此时必然会考虑突围,否则便是坐以待毙:
“只待擂鼓声起,将旗飘动,立刻攻城!”
......
至寅时,四面合围之势彻底形成。
天刚蒙蒙亮,王政眺目远看,便见城头之上,三四个明盔亮甲的将官在一群兵卒的拱卫拥地上了城楼,指指点点,似乎观看天军军容。
瞟了几眼,王政收回视线,又打量自家阵营,城外各种障碍堆积军前,为了保险妥当,王政甚至开始调集人手,将挖掘沟堑出来的泥土摆在前线,准备等会攻城时垒筑土墙。
这个方法,正是当初徐方攻临淄所用。
当然,舆城墙不算高,基本一会就能堆出一个斜坡,直接抵消城墙的地利。
王政本非好战之人,现在大多数时候他冲锋在前,更多只在面对强敌时,因为那才需要他身先士卒,一则鼓舞士气,二则抢占先机。
舆城又没张飞,他就没兴趣去冒险了,毕竟兵凶战危。
其实对于任何一个将军而言,攻城必是最不愿接受的战争形势,也基本是迫不得已。
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攻城的坏处太多,要准备攻城的大型器械,耗时!
一旦耗时,无论将领士卒,都易焦躁,尤其是前者,一旦难以克制,命令士卒蚁附爬墙攻城,那倒是不耗时了,换成消耗人命了。
而对于王政而言,他不怕消耗人命,最怕消耗的人命没有价值,直白点说,就是没经验值。
所以自古以来,对将领的最高评价,无论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名”抑或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本质上就是在谈论胜利的最优解,永远不是惨胜,而是最小的代价,去换取辉煌的胜果。
后世异族侵略神州时之所以在前期动辄屠城,恰恰也是因为异族人口本就不多,实在死不起,更是最怕打攻城战。
恰恰是因为怕,才要宣扬兵锋所至,若不立即投降,放弃抵抗,一旦城破,便会遭到令人发指的报复。
这其实也是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只不过是以最野蛮暴虐的方式去完成而已。
一切准备就绪,王政正要下令开始攻城,却见城那便却先想起擂鼓之声,登时一惊,展眼望去,却见一面将旗竖立城头,迎风招展。
这是要开始突围了?
王政剑眉一扬,立刻命令亦举旗而立,点燃火炬,让全军在夜色里看清,同时无论骑兵步卒,尽皆向后,盾牌冲前,迅速尽入了备战状态。
人声马嘶之间,却见对面鼓声响个不停,足有小半个时辰,始终不见敌人出城,另外三面亦同时派人回报,情况一般无二。
尼玛的!
王政回味过来了,这是在耍老子!
这种用鼓声骚扰,便如之前于禁攻赵县时,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似简单、无用的战术其实不容小觑。
一来,它可以打乱敌人,无论是守城方或是攻城方的的正常部属;
二来,虽是虚晃一枪,但两军对敌,尤其是初战时,谁不是满怀戒备,甚至明知对方是假,亦不敢大意,毕竟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而来回骚扰之下,军心浮躁不说,先锋的士气也受挫了。
不过便如所谓的“犄角之势”一般,很多谋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可以直接碾碎。
比如此时无论总兵力,单兵的精锐能战程度,乃至主将的勇武都全面占优的王政军队。
尤其是,对面主将不知道的是,随着地位的越来越高,在某些地方,王政越来越进步,可在某种点上,他好像真的成了一个毛孩一般,全没有一个两世为人的灵魂该有的成熟。
比如...好面子。
好胆!
很久没吃过亏的王政恼羞成怒之下,眼中一片冰冷,直接传令:
“斜坡不必垒了!”
“等会冲锋,本将亲自取此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