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过渠帅,张饶也有一定眼光,指出于禁此计的问题:“一则我军养精蓄锐已有两月,本是求战心切,气势如虹,若是这般战线拉长,耗时日久,反损兵锋,士气。”
“二则便是给了奉高城足够的时间去准备,无论传信兖州牧,还是求援各方,坚壁清野,加筑城墙,都加大了未来攻城的难度!”
说的不错啊。
王政探头问道:“取快不可,徐徐推进也不行,张少校认为怎么办才好?”
张饶微微犹豫,想到自家几年前的泰山一行,沉默了会道:“将军,要不两路齐进,同时攻克南北,既稳妥,又可快进。”
于禁一皱眉:“兵分两路,不就和徐徐推进一样了?力量分的太散,攻城亦未必速啊。”
“不然!”受张饶启发,王政突然想到一点,眼前一亮,笑道:“其他诸侯不说,我军却是可以打个信息差!”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若是分兵,可这般分!”
“以地军和新卒为一军,出两万人,号五万,由东莞而出,攻下盖县,牟县后,先不攻奉高,只是隔绝泰山郡北面袁军,同时牵扯奉高的注意力!”
“天军再为一路,由开阳而发,一路北上!”
“大善!”
于禁第一个反应过来,抚掌称妙:“将军此计乃是虚实不分!”
“世人皆以兵之众寡判敌强弱,却不知我天军一兵当五,乃罕见强军!”
“若如此,我天军为右翼,地军新卒为左翼,看似左实右虚,实则是左翼威慑周边,右翼乘势进取!“
“不过。”于禁又想到了个麻烦,提醒王政道:“将军,如今我开阳天军亦不过只有八千兵卒,又要出多少呢?”
“既是难啃骨头。”王政袍袖一拂,笑道:“自是尽出。”
“留下几千新卒,足可镇之以静!“
“这...”于禁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望向王政:“那守将...”
“嘿。“王政拍了拍于禁的肩膀,眼神中尽是信赖。
“士兵既都安排了新卒,那为首者自然要我军大将来带领,方可保开阳无恙啊。”
“文则,此等重任,舍你其谁!”
“喏。”于禁苦着一张脸,无奈的拱手。
他就猜到会是这样!
.....
扬州、九江郡、历阳。
面对浩瀚无垠,滔滔不尽的江水,后世的苏子曾发出“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感慨。
可在此时的别部司马蒋钦眼里,即便是无穷无尽的长江,在前方的那个人面前,亦是变得黯然失色。
此时负手傲立船板之上的青年,面容俊美地绝不该出现在俗世,一脸的神采飞扬,宛如神子。
青年正是孙策。
正午的阳光倾洒其身,让他浑身都散发着莫名的光晕,仿佛世间一切事物,一旦侧其身旁,都会变的光鲜美好起来。
浑浊的江水不再喧嚣,变成了河畔静静淌过的溪流。
迎面的将风不再咸涩,带着芳草的清香,温柔轻抚。
“公奕。”孙策凝视着江面好一会儿,又看了身后一直尾随的十几艘战船,突然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黄昏前应能靠岸。”蒋钦问过船夫后,返回禀告。
“太慢了。”孙策微微皱眉,思忖了会,道:“那就吩咐下去,让兵卒们提前就食,下船后,半个时辰整顿,立刻进发,今夜取下牛渚!”
“明日便击石城!”
“这...”蒋钦面露迟疑,忍不住劝道:“将军,咱们刚刚攻下历阳,又连败樊能、张英,夺取横江、当利二处长江渡口后,便又立刻东渡长江,连番大战下,士卒们多有疲倦...”
见孙策神色骤然变得阴冷,蒋钦心里一个咯噔,不敢再说下去了。
他不知道孙策到底在开阳经历了什么,返回之后不但未得袁术应允便去了丹阳,更是一反常态,时常面色阴沉,往日乐观爽朗的笑容,已是再难见到。
“不能再耽搁时日了!”孙策淡淡地扫了蒋钦一眼,“兵贵神速!”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只是尽管蒋钦一脸疑惑,孙策已不再解释,转身再次眺目远处,微眯双眸,
脑中不断盘算。
攻下石城后,再取梅陵、湖熟、江乘....然后直捣刘繇占据的吴郡曲阿!
到那时,安抚诸县,晓喻百姓,收敛人心,再迅速募尽青壮。
王政如今已有两郡之地,数万精兵,吾如今只得三县,兵卒堪足五千,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占据江东所有的地盘,招揽最多的人马!
到那时...
他将视线从水面掠向天空,看着那些云朵飘忽,不断变幻,仿佛变成了一张令他无比厌恶的脸庞。
竖子!
你竟然敢这般小看于某?
孙策发出无声的咆哮,对他而言,相比惨败,更大的羞辱是在自家昏迷之前,对方用那等高高在上的眼光俯瞰自己。
那双眸子,还有那种睥视不屑的眼神,如今早已深深扎根在脑海,记忆,乃至灵魂...
令他永世难忘!
每次想到这一幕,孙策心中便怒焰如潮,杀意翻涌。
而到了这时,他的脸上才会再次浮现曾经的灿烂笑容,只是眼眸中,已再无笑意,尽是冰冷。
“吾一定会亲手将汝这双狗眼子挖出来!”
戟指向天,孙策森然地发下誓言。
他相信,亦坚信。
这一日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