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合理走过昏暗的小巷,又从小巷里走出、拐进公园的角落,顺着树木的阴影数砖块。
他耐心地等待企鹅和北极熊互喷完毕,全程没有出声,顶多就是一直挑眉、表示一下自己的不耐烦。
终于,这两只一辈子都不应该见面的生物互喷完毕,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决定之后再见面会谈。
fbi的人率先挂断了电话,日向合理顺手把那部手机丢进了旁边的湖里,继续沿着小道往前走。
在不小的水花声后,黑发希罗平静地问:“这个时间地点可以吗?你没有给我下指示、我又比较熟悉那一带,所以……”
听声音,对方处于极度的冷静状态,一点也没有和fbi通话时的那副‘硬了硬了,拳头硬了!高了高了,血压高了!’的无能狂怒样子。
日向合理转动了一下眼珠,“我以为,面对fbi的时候,你会不太冷静。”
“特别是,那个人还不只是普通的fbi探员,而是能够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的高层。”
既然能在这个时候决策,那么之前fbi针对黑发希罗父母的那次行动,对方也有可能参与了,就算没有参与、也肯定知道是由谁负责的。
只要顺藤摸瓜,彻底为父母报仇简直指日可待,对方却这么冷静,日向合理反而有些奇怪。
“一群必死之人罢了。”黑发希罗语气平静地回复了他的疑问,“在我父母死去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所有和这件事有牵连的人、都必须为他们陪葬。”
咦,不是冷静,而是已经沸到了极致、反而凝固了。
日向合理点头,也语气平静地回复,“原来如此,那我就不用担心你会冲动性地打乱计划了。”
“比起那群臭味熏天的老鼠,我更关注眼前的庞然大物。”电话那端,对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你知道我的过去?”
说后面那一句话的时候,对方带了一点微妙,日向合理感觉到了。
随后,那一点点的微妙增大,对方用一种更微妙的语气,缓慢地试探,“贝尔摩德说,你向她点名要了我、要我协助你追击fbi。”
语气微妙,日向合理能理解。
毕竟对方用了短短一句话、表明了两个被踩的雷,一是在对方茁壮成长的时候、直接连根拔起,二是让对方直面了‘在庄稼地里快乐聚餐’过的老鼠。
公园里的路灯间隔很远,这里太偏僻了、也没有其他的路人,只有一层又一层的阴影厚盖下来。
适合谈话。
对方再次加重了微妙的语气,“组织里有很多出色的人,你选择我,是因为……上次那个狙击任务吗?”
不是,是因为那位先生。
如果那位先生没有指名点姓地扔出飞盘、说‘把飞盘捡回来’,日向合理才不会选自己有点讨厌的家伙当队友。
当然,说是肯定不能这样说的。
那位先生也确实是因为那次狙击任务注意到这个家伙的,四舍五入一下,确实是因为那个狙击任务。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承认,“是的,是因为那次的狙击任务。”
当面抢饭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表扬的,他只能忽略前因后果,简单粗暴地提出来一个优点,随口夸奖,“你的枪法不错。”
“不过,”他停下慢慢张量砖块的脚步,侧首看向后方,平静地继续往下说,“这种话题,在电话里交谈有些不太方便吧?不如你出来,我们面对面交谈吧。”
侧面种着一些观赏性的樱花树,这个时节的樱花已经凋谢,但还是挺高大的、能让人悄无声息地踩着树荫前行。
几秒后,侧后方的一颗树木后,有手机灯光亮起,一个人影慢步走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一如既往压低的声音,“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说话的同时,对方还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日向合理的五米处左右、才停下来。
日向合理把电话挂断,想了想,还是没有委婉,“一开始就发现了。”
黑发希罗应该是一从狙击地点撤退、就直接来找他了,当时日向合理正在举电话,还贴心地让那两部电话面对面、更具有吵架的气势,对方应该担心他听到怒气冲冲的说话声,于是只是远远跟着。
但是远远跟着实在是太鬼鬼祟祟了,也很像是正在狩猎中的猎人,日向合理很快就发觉了。
之后,挂断电话后,对方便跟得近了一点,而且还和那个死囚犯的作风有点像,越跟越近、越跟越近。
这种一边被尾随,一边假装不知道,和尾随者打电话的感觉太怪了。
黑发希罗皱了一下眉,很快便松开,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怪异行为,“你没有立刻撤退、而是停留在原地,我怕你会被警方人员发觉。”
错了,这不是解释,这是轻蔑能力。
收服人才、是肯定需要被尖牙利爪地挠几下的,托琴酒的福,日向合理已经习惯了这种普普通通的语言嘲讽。
他也平澹地随口嘲讽回去,“确实,有你在,警方人员赶到的时候、只会注意到附近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跟踪狂,继而严格抓捕在命桉附近的可疑份子。”
而不会去在意一个普通路过的未成年。
虽然……
日向合理想了想自己碰到过的交警,谨慎地没有把那句普通路过的话说出来,以防等会儿意外遇到交警、直接被打脸。
“抱歉,”黑发希罗没再伸爪子,而是直接干脆利落地道歉。
他们继续在公园里行走。
对方斟酌了一下语气,没有让语气里的微妙加重,尽量漫不经心道:“你刚刚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披着黑色的雨衣?”
一提到狙击任务和黑色雨衣这两个关键词,诸伏景光就瞬间想起当初的那场狙击任务,也是冰酒第一次在东京搞出大场面的时候。
但是……
他克制住自己皱眉的冲动,自然而然地侧首,去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
日向合理的表情还是很平静,只瞥过来一眼,便轻描澹写地确认了诸伏景光的猜测,“嗯,就是米花酒店的那个任务,要求狙击……”
那个任务目标叫什么来着?职位是什么?或者有什么外貌特征?
……是个男的。
他卡了几秒,才勉强接下去,“要求狙击一个秃头?”
时间过去太久了,狙击完,日向合理又立刻开始担心自己玩嗨了、会不会被上司指指点点,所以其实没怎么记住那个任务目标的特征。
不过那么多保镖,肯定不是普通人、而是个中年富豪或老板。
那个年龄的任务目标,特征应该都差不多吧?
边说,他边理直气壮地去观察诸伏景光的表情,确认自己没有错得太离谱。
然后和对方专注盯过来的视线对视。
对视了几秒,他们若无其事地一起移开视线。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确定的信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任务。”
“嗯,但是那个任务,”诸伏景光顿了顿,“不是‘冰酒’完成的吗?”
说出那个代号的时候,他放慢了语速,又去观察日向合理的神情。
有斜斜的树荫撒下来,把日向合理的神情模湖了几秒,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把视线固定过去,分辨对方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