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广田雅美立刻放轻手上的消毒动作,结束后,她迟疑了一下,开始给日向合理的左手臂和后背上药。
这次不是刺鼻的酒精了,而是之前的那种透明药物,和黏稠了两三倍倍的水差不多。
可能是一直不说话,气氛太尴尬了,广田雅美一边抹药,一边轻声询问,“合理君最近晚上休息的怎么样?”
拍上药水后,她立刻轻摁了几下,又解释道:“最近总是在新换地方,我有点不太习惯,晚上也睡不太好。”
日向合理感觉还好。
这次居住的地方,房租应该很贵,无论是设施、隔音还是周围的环境,都比米花塔公寓要好,同理、晚上也更安静。
本来他应该睡不着的,但是有琴酒在。
他睡不着的时候,经常会给上司打电话,听听对方充满了杀气的声音,也会录音通话、过几天播放着入睡。
……广田雅美好像没有这个条件。
他问道:“广田小姐是觉得太安静了、睡不着吗?”
‘需要我分享一份纯净版的砰砰砰声吗?’
“是的,实在是太安静了,我只能在夜里听听磁带才能睡着。”广田雅美笑了起来,然后转移目光,往桌子上的录音机瞥了一眼,“就是用录音机听,合理君要不要试试?”
这是,觉得现在太安静了、有点尴尬,但是又找不出话题,于是就打算放放音乐的意思吗?
日向合理表示理解,他轻松点头答应,“好的。”
广田雅美便把录音机打开,继续低头上药。
录音机卡顿了一下,传出来一个犹如月光般静静流淌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
“早上好、中午好和晚上好,因为不太清楚你那里的时间,所以干脆全部问好了。”对方含笑道:“新年快乐,莉莉。”
日向合理下意识抬头,紧紧盯住那个黑色的录音机。
磁带还在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有条不紊地把里面储存的声音播放出来。
“今天,我要讲的故事是‘雪女’。”
那个女声很温柔,吐字也很清晰,是在饱含爱意地讲故事,缓缓地把一个冰雪妖怪的故事讲述出来。
“这是什么?”迟疑了一下,日向合理还是询问出声。
广田雅美笑道:“是我在店里淘到的磁带,声音很温柔亲切吧?每次听到,都感觉好像母亲就在身边一样。”
确实很温柔,就像是母亲一样,还有一种微妙的安心感。
只是听着这个声音,在身边还有人的情况下,日向合理居然都感觉到自己有点困了,很想直接缩进广田雅美的怀里睡一觉。
……算了,会被直接揍醒的。
这种想要睡觉的感觉,和平时秒睡的那种感觉不一样。
平时那种秒睡状态,是在本来应该睡觉的时间、因为周围太安静,所以神经过度提起,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又陡然放松下来,跳崖式地进入睡眠。
这次,却像是躺在水中的小船上,有人正在温柔地哄他入睡,是那种逐渐起来的朦胧睡意。
难道,以前的入睡方法都错了?不应该找琴酒,而应该听故事?
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
他礼貌性地询问:“广田小姐可以借我刻录一份吗?”
“欸?”广田雅美怔了一下,旋即失笑,“不用这么麻烦,我那里还有一份,这一份、就送给合理君好啦。”
“让我想想,就当是新年的礼物,怎么样?”
新年礼物不是和服吗?
日向合理没有立刻回答,录音机还在静静地播放,那个女人的声音也在静静地流淌进客厅。
“雪女冰肌玉骨,她的脸颊是苍白而冰冷的,神情也是冷漠的,樵夫看了看她的脸色,迟疑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让她缩在背笼里,打算自己把她背下山、让她得到及时的救助。”
含笑着说完这段,那道女声突然停顿了一下,广田雅美也屏住呼吸。
几秒后,录音机轻轻地问:“‘明明发现了异常,却还是选择救助怪物,这个人类实在是太奇怪了、也太愚蠢了吧’,雪女是不是这样想的呢?”
广田雅美一边轻轻拍按药水,一边试探性地出声:“雪女只是有些异常而已,并没有伤害樵夫,无论是樵夫帮助她、还是她回报樵夫,都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录音机的声音又停顿了下去,暂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日向合理奇怪地看了一眼广田雅美,不太理解她的思维,他理所应当道:“只是暂时没有伤害樵夫而已吧?”
“在冰冷的山上,选择救助一个举止异常、行为异常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有些过分好心吧。”
如果不出意外,估计樵夫再也下不了山了。
……不过考虑到录音机里那个女人的声音过分轻柔、语气也很缓和,大概率是在对给小孩子讲故事,那这个故事应该不会太过真实、太有逻辑。
所以想了想,日向合理又道:“不过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我期待雪女和樵夫各回各位、圆满结束故事。”
“欸?各回各位算是圆满结束故事吗?”广田雅美有些吃惊。
步各回各位的话,无论是雪女跟着樵夫回到人类社会、还是樵夫跟着雪女住在雪山上,都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吧?
日向合理没有反驳,沉着录音机还没有继续开口,他轻快道:“很好的礼物,我会珍惜的。”
他提前中断疗伤,披起衣服、提起录音机就走,“那我先去睡了,广田小姐晚安!”
今天大概率是不能给琴酒打电话了,而且最近几个晚上,对方那边都没有催眠的砰砰砰声,日向合理有亿点点嫌弃。
现在既然感到困了,那当然要在神经反应过来、并且传达出‘周围很安静,不许睡,快警戒起来!!!’的讯息之前,赶快入睡啦。
在他关门之前,广田雅美的声音追了进来,“晚安,合理君。”
“晚安。”日向合理又回复了一遍,带着录音机扑在床上,顺便把手机静音关机了。
……
深夜十一点五十,琴酒喝了第三杯烈酒,又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手机。
那个小鬼今天怎么不半夜汇报任务了?不是留了一个‘贝尔摩德’的话头吗?还有两个任务没发过去,怎么没催?
这不对劲,一点也不合理。